千溯在床上兴致蔫蔫的躺着,听过我的汇报之后,眼都没睁的随意道,“他不过是来联姻的,你不必太将他放在心上。”
我一静,默然良久好歹是憋下了原本夸赞折清的话语,点头道,“好。”
千溯莫名笑了声,纤长的眼睫下微启了一丝缝隙,懒声问着,“你不是道你喜欢他的么?”
我奇怪着应,“不是你让我不理他的么?”
千溯眼底的笑容更深了,侧生将抱着的枕头丢开,懒懒望着我,“这枕头抱起来不趁手,你上来陪我睡一会。”
我唔了一声,直将方才离渐与我道的、要去踏青的事抛诸脑后,乖乖凑过去……
自那一日千溯的言论及心后,我对待折清的欢喜之情,便似是去了柴的火堆,真真消减不少。
木槿道我是个由千溯捏圆捏扁,对之彻底偏心之人,我深以为然,并深以为荣。自家的哥哥不自个疼着,还待如何?更可况,这千万年的过下来,唯有千溯,是我永远离不了的人。
……
三月十五,折清按着契约所言,没有出一丝乱子的‘嫁’到我魔界中来。
我着绯红嫁衣,凤冠束发,站与大殿之前,将渐渐临近降下的蛟龙喜轿望着之时,不晓为何也觉得有一丝心颤。
长兄如父,千溯坐在高堂的地方,打着呵欠,神色疲惫的开口道,“折清他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竟连花轿也坐了,传闻中却是清高得很的。”
千溯道折清这一时能屈能伸,一时清高的,我又未能打听过,便问道,“所以,他到底是个怎样的性子?”
千溯扫我一眼,“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顿一顿,“不过有件事你是可以知道的。听闻,若是没有你这横插的一脚,折清再过不久便是天族的太子爷了,想来他的资质还是极为不错的。可你当下挡了他的前程,将他拉到我魔界做一人质般的存在,他当下心中是个怎样的作想,你可明白?”
我一凛,背后微妙的发寒,点点头,“我明白。”
想必这就是千溯叫我不要对折清上心的原因之一,我恍然后觉。
我性子不如千溯周到,更不懂得考量人心,行事只按自己心情,半点学不来体贴细致。
如此任意妄为之下,我也很能了悟自个没有掌权者深谋远虑的风度。但我得有千溯一人如神明般替我稳妥的撑起一切,半点风雨不叫我受,也丝毫不怕将我养得娇惯了。千万年的过下来,他唯要我乖乖听话便可。
我很可惜的没有多少叛逆之心,遂安分守己的待在他羽翼下无法无天着,从未想过要淬炼一番心计城府,不求上进的得过且过着了。他的话,我惯来不予细想的率先执行,待得执行完了,能不能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等及司仪开口催促,我磨蹭一阵后,依言踏下红毯去接折清了。
天帝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排场。我亦是离近了才辨出天家‘嫁’折清的轿车竟是整块的珍稀紫罗玉雕刻而成,当属举世无双的奢华之物,再加十六只凛凛威风的青蛟作驾。与之一对比,我家那木槿就嫁得略寒酸了些了。
临近的时候,正值蛟龙降地,我按着司仪的嘱咐安排应当坐在轿前,代为驱赶蛟龙走过铺设红毯的最后一程。
我记下流程,拖着长长的裙摆,好容易绕开了蛟龙们才在轿前站定。
蛟龙青鳞耀耀,在阳光之下略有些晃眼。仙界来的司仪抹着汗,提心吊胆的瞧着我站定,终于安心高声喊了一声起轿。我被他这一喊弄得迟疑了一下,还是弃了缰绳,转身跃上龙轿,慢悠悠的侧身去扶着轿门,一手随意,撩开轿帘……
纱帘渐启,视野之内,凤冠上的珠帘晃碎了三寸日光,我瞧见一身绯衣的折清,眉目之间一派与殷红色泽相衬的明艳靡嫚。他恍似错愕,一眼扫来的风情,竟让我一时忘言。
便是那个时候,折清瞅着我久久怔然的神色,开口与我说了第一句话。
他道,“我同你兄长,便是有那么像么?”
☆、第8章 年轻
我始料未及,便是怔住。
他不做声了,神色默然的将我瞧着。
错乱莫名时,我将信将疑的再仔细端详了一遍折清的脸,瞧得久了,才发觉眉眼之间确有那么一丝相似。
可,相似又如何?
我不能明白这条思路是如何构成的,更不懂他是个什么意思。本着我与他之间不必深究的相处之道,暂且将此事搁在一边。扬着和蔼的笑,朝他伸出手,”原是要坐轿的,但我想你从仙界到此,坐轿坐得这般久应该也有些闷烦了,不如我们走着过去吧?”
方才千溯所言,说于折清而言坐轿子便是一种屈辱。若是如此,那轿子不坐也罢,我本不想给他难堪。
仙界来的司仪小声在旁边抖着声音提醒道,“可……可吉时……”
我想了片刻,接着与折清道,“你若是在意吉时,我们可以跑着过去。”
折清睇一眼我伸来的手,眸色轻微一颤,纵面容上不动声色,却还是将手递了上来。
我执着他的手,略带不切实际、受宠若惊之感,欢喜笑了。
迎亲的红毯铺设得颇长,自城门一直到镜宫内的主殿,仙兵魔将罗列相迎,将那满城绚烂的花海都染上了一份冷肃庄严。红毯尽头,主殿之上高坐天帝魔尊,妖神冥主四方至尊。整座殿宇之内,除了靡靡乐音便再听不见旁的声响。居于席位上的尊者们一个个紧绷着脸,连呼吸也格外的谨慎,放缓放缓再放缓的低调着,生怕引得座上的谁谁侧目了。
如此气氛,倒不似在娶亲,而是谈判了。
司仪道要踩着吉时到,我拖着足有一丈长的裙摆似乎颇有赘累,便侧过身将之拉拉拉,卷了两遭提在右手上。
一边随行的司仪已经汗如雨下,不停的朝主殿那方坐着的千溯偷瞄,神色掩不住的惊慌,大有折寿百年的趋势。
实则千溯他慵懒半靠在椅上,面上唯有倦意而不带笑容的将我沉沉瞧着,并不是有何不悦,只是犯困了而已。
折清见我自己忙乎着,一大卷的缎子捏在手上理也理不清楚,就上前来道,“这边的我帮你拿着罢。”
我先是感激的朝他笑了笑,“谢谢。”后来一想,发问道,“但你的右手不是要牵着我么?”
“是一定要牵着的?”折清的言语中未有旁的意味,单纯的疑惑,与我一般勤肯卷积着衣摆的手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