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的尸体,已经死去很久了。
就在这时,两个人拿着手电的从主路上往花生地里照。
两人都看见了蹲在地里不知道干什么的竹宁,警惕地大声喝问道:
“嘿,你是哪个?”
“在那里做啥子嘞!”
竹宁满手都是湿润的泥土地蹲在大土坑旁边,土坑里是一具孩子的尸体。
竹宁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如果现在小孩松手他还能跑。于是他低头看着那死了很多天的小孩,用极小的声音试探道:“小朋友,你能听见大哥哥说话么?松开手好不好?”
没有任何回应。
那小小的尸体,静静躺在坑底,一动也不动,这场面像极了谋杀案的抛尸现场。
竹宁:“……”
你刚才不还笑得挺欢的吗?
两个拿手电的远远走来,似乎看清楚了竹宁的装束,知道他是刚来的支教老师,语气中的敌意少了点,其中走在前面的那个,还换下方言特地说起了普通话:
“是竹老师对吧?我是小杨村的村长王德兴,刚才德森中学的校领导打电话问你到没到,”余光瞟到地上的情景,村长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你你……你在做啥子呢!!!”
田地周围的那几家土房子中,也有村民闻声开门开窗,往这边张望。--
村长身后的村民拿手电往坑底照了照,震惊万分地喊道:“这不是孙家摔死的那个娃儿么,做啥子给刨出来了!”
这时候不少村民都跑过来瞧热闹,有的还端着饭碗,在花生地外围了一圈,用异样的眼神指指点点地看着满手是土的竹宁,互相低语着。
竹宁是德森中学派来支教的,说明这个小杨村中,肯定有需要被“特殊教导”的孩子。但竹宁很难确定这里的大人是否知晓鬼怪,便没有说尸体抓人的事。
“刚才我想穿过花生地去小学,不小心踩到了小孩子的手。”竹宁避重就轻地说道,“我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案件,就……”
村长脸色很不好,周围村民的目光更是有些凶。
村长:“孙家的娃儿十几天前摔到沟里头,脑壳磕在石头上死了,你把尸体刨出来做啥子?”
从花生地旁土屋里跑过来的两口子,看到这情景更是不干了,男人撸起袖子威胁着上前:
“还是城里来的老师,就这么没得规矩?晓得什么叫入土为安噻?”
竹宁:“在……花生地里入土为安?”
原本按照刚才的势头,竹宁要是怂了吧唧使劲道歉,他这个刨尸的外乡人非得被打一通扔出村。但这话一出,那男人的气势瞬间就矮了一大截:“少打胡乱说!这……这是……”
竹宁:“连墓碑也没有。”
村长连忙上来打圆场:“误会一场,竹老师也不是故意的,谁叫这几天下雨,冲了泥土,大家都散了,散了吧!”
村民们在村长的吆喝下,乌央乌央地散了,回家继续吃饭。
这时候,那小孩子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不再去抓竹宁的脚腕,天很黑又没人故意用手电去照小孩子的尸体,在场没人看到这一幕。--
经过村长的调节,虽然还是没说死孩子为什么埋花生地里,但是他带竹宁去刘家两口子的土屋中,翻出了十几天前,县医院的收费单和死亡证明。
孩子叫孙小磊,当时确实送医院了,但是出村的路难走,没坚持到,送到县医院走了个简单地抢救流程,就宣布死亡了。
这确实出乎竹宁意料,但事情也算已经解释清楚,没有人试图谋杀谁,孙家两口子悻悻地看着竹宁,碍于村长从中调解也没说什么。
竹宁将死亡证明和收费单地还给孙家两口子,同时开口问道:“小磊出事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
--
孙家两口子神色变了变,男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非常不善,充满了怒火:“瞎说八道什么,我家娃儿在沟里摔死了,又不是其他什么的!”
竹宁静静看着孙家两口子:“那为什么我路过的时候,小磊会从土里伸手抓我?”
孙家男人的瞳孔骤然紧缩,而后彻底暴怒起来,抄起地上的暖瓶就要砸人,孙家女人也哭喊着发出一连串的咒骂!
村长一看大事不好,连忙连喊带骂在中间拦架,把竹宁推出了屋子。
“竹老师,你是来交娃儿识字的,不是来闹事的……”
村长絮絮叨叨一路,竹宁也敷衍地听了,他并没有错过孙家两口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他们方才的暴怒,是在掩盖着什么。
小杨村中的事,绝不简单。
而后,村长亲自把竹宁带到了缓坡上的小杨村小学,这里一共三间瓦房,老师的住所是依附在教室旁边的小屋,村长拿钥匙打开小屋屋门的时候,里面的床铺上睡过人的被子还没收拾,屋中有很多私人物品没有拿走。
村长十分不好意思:“这是之前徐老师留下的,他几天前晚上到峡谷那儿散步,不小心摔了一跤,人没了……我这几天忙忘了,东西没叫人收拾。”
又是摔死的?
没通知家属?
遗物随便摆在这里?
村长这话一听就有问题,但竹宁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表示他住在这里没有问题。
村长走后,竹宁绕着这几间瓦房组成的“小学”绕了一圈,从教室里的桌椅来看,这里的学生目测不超过20个,可能也不分年级。
这些孩子中至少有一个会与众不同,需要德森外派教师的特殊教育,但显然不包括刚刚爬上小学围墙的那群婴儿似的东西。
他是支教老师,不是胎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