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谭爷爷正斜靠着椅子,叼着烟袋,坐在楼前晒太阳。在他跟前,有两个小孩儿正在玩滑板车。
谭如意喊了声“爷爷”,谭爷爷立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上前去,“回来啦!”
两人进屋,谭爷爷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谭如意一一拦下来,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仔细问过了近况,方才放心。
眼看着快到饭点,谭如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厨房做饭。正切着菜,谭爷爷跟进来,“如意啊,你爸中午不回来吃,少炒两个菜。”
谭如意应下来,问道:“我爸最近在做什么?”
谭爷爷叹了口气,“还能做什么,成天鬼混,也不着家。”
上回谭卫国去找她的事,她没同谭爷爷讲过,怕他听了又窝火。
谭爷爷站了一会儿,没有离开的意思。谭如意转头看他一眼,“爷爷,您是不是想问我跟沈自酌的事?”
谭爷爷没说话,吸了一口烟。
谭如意笑了笑,“我现在跟他相处挺好的,他这个人,看着严肃不好说话,其实性格很好。”
“当真?”
“嗯,”谭如意将切好的土豆丝推到一边,拿了两只青椒,“他爷爷奶奶对我也很好,从来没有苛待过我。”她顿了顿,又说,“下周谭吉不是要过生日吗,沈自酌说让您去市里,一起聚一聚,吃顿便饭。”
谭爷爷沉默了一会儿,“倒还算懂事。”
“今天本来也是要跟我一起回来的,正好碰上要跟人谈生意,他还专门嘱咐我,跟您赔个罪。”
“沈家也算是大户人家,我就怕你受委屈。”
“沈自酌父母不在崇城的,一年到头见不上几面。其他的亲戚,来往也不怎么密切,我没受什么委屈。”
谭如意切菜很快,“笃笃”声中,要炒的菜全切好了,“爷爷,您去外面坐着吧,一会儿油烟呛。”
谭爷爷一袋烟也正好抽完了,“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要有什么不顺心的,一定要告诉我,别报喜不报忧。”
谭如意笑说,“我知道的。”
下午谭如意陪着谭爷爷去街上逛了逛,添置了些日常用品。吃晚饭的时候,几天没着家的谭卫国回来了。他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翘起二郎腿,“给我舀完饭。”
谭如意看他一眼,搁了碗,起身将电饭锅里仅剩的大半碗盛出来。谭卫国扒了两口,“你倒是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栖高枝了,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呢。”
谭如意埋头吃饭,没吭声。
谭爷爷火气却上来了,“吃饭就吃饭,阴阳怪气说什么!”
“爸,你是不知道,我上回去找她拿钱看病,她不但不给,还喊保安把我赶出去?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说她两句,还委屈她了?”
谭爷爷将碗使劲往桌上一放,“我看你才是狼心狗肺!闺女卖了还敢上门去讨!诚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谭如意急忙安抚:“爷爷,您别生气。”
谭卫国到底还是怕把谭爷爷气出个好歹来,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他很快将碗里的饭扒完了,“再舀一碗。”
“饭做少了,已经没了。”
“三张嘴要吃饭,不知道多放点米啊?”谭卫国从口袋里皱巴巴的烟盒,从里面抽出最后一支点燃,将空掉的烟盒一把捏瘪,往地上一扔,“去给我下碗面!”
谭如意嘴紧抿成一线,静了片刻,还是放下碗起身去了厨房。她站在锅前等水烧开,揭开锅盖,一阵热气腾上来,立时熏得鼻子泛酸。
她抽了抽鼻子,往锅里搁了一把挂面。心想着,要是此刻沈自酌在身旁就好了。可另一方面,又有些庆幸沈自酌没有跟着回来。谭卫国这人惯是欺软怕硬,要是沈自酌在跟前,他一定会贴上去献媚奉承。
好在谭卫国吃完饭就又出去了,谭如意陪着爷爷去河边散步消食,回来看了会儿央视的电视剧。九点刚过,谭爷爷就睡下了。谭如意揣上手机,轻手轻脚上了顶楼。她将顶楼的门打开,走上天台,给沈自酌打电话。
——
晚饭吃了两个小时,宾主尽欢。沈自酌和唐舒颜将人送走之后,走去路旁拦出租车。
唐舒颜今日多喝了些酒,情绪十分亢奋。她踮脚将沈自酌肩膀一拍,笑起来,“真好。”
沈自酌看她一眼,“怎么?”
“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跟你在一条航线上,没有中途翻船,没有半路改航,”她双颊酡红,眼睛明亮,“真好。”
沈自酌沉默一瞬,“谢谢你。”
唐舒颜呵呵一笑,忽然说:“老沈,你说,我是不是确实该结婚了?”
沈自酌摸不透她的意思,一时没吭声。
“这一个月,我相了八个人,”唐舒颜比了一个“八”的手势,“这个月接待的客户都没到这个数。我真不想去,可我妈成天在家里寻死觅活。没办法,只能去见。结果不是二婚就是谢顶秃头,好不容易稍有个顺眼的,一张嘴就是一股臭味……你说,”唐舒颜忽停下脚步,将沈自酌的衣袖扯住了,“我唐舒颜,就只配得上这样的男人?”
不待沈自酌回答,她自嘲一笑,“如意郎君?我就是孤独终老的命,哪里找得到什么如意郎君。”
沈自酌低头看她一眼,“你喝醉了。”
“我清醒着呢,”唐舒颜将他衣袖扯得更紧,“合同谈成功了怎么样?工作室飞黄腾达了怎么样?我再赚个一百万一千万又怎么样……即便有一个亿,我能买到一桩称心如意的婚姻吗?”
她紧盯着沈自酌,目光灼灼,似乎非要从他的口中得出一个确切肯定的答案。
正在这时,沈自酌的手机响了。他退开一步,掏出来看了一眼,唐舒颜立即盯着手机屏幕,“谭如意打的?”
“嗯。”他将唐舒颜的手挣开了,“你等一等。”说罢背过身去,按了接听。
“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