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为避免彼此尴尬,她是不大想见到他的。
心下忐忑许久时,忽然,一个一身服丧,外披白狐大氅,两手间抱着沁着兰香的暖炉的年轻男子,一脸悲肃的踏进灵堂。
那种淡定清贵的气质仿若浑然天成,那张清朗俊逸的面庞映入薛玉娇的眼帘时,登时令她心中一怔。
来人眼若桃花,眉如远山,五官生得极为干净精致,因他身形较为高瘦,眉宇间尽显疏朗之气,所以即便容颜秀雅,也并无任何阴柔之气,反而给人一种清隽俊雅,如松如竹的感觉。
正是祁王府嫡世子,萧书尧。
与他并肩入内的,是其世子妃,谢尹月。生的柳眉杏眼,举止文雅,今日服丧,所以一切从简,妆容素淡。
两人站在一起,倒看起来十分般配。
下一刻,来不及避开他的目光,还是与他撞了一个正着。
他似是没有避讳,目光落在她身上,深深凝滞了片刻。稍顷,方才收回依依不舍的视线和脸上复杂的情绪,将手中暖炉递给身后的书童,随着司仪的唱声,对着前方灵柩行拜礼。
薛玉娇只飞快地瞟了一眼,没敢多看。快速稳住心神,平复了一下加速的心跳,转眼神色恢复如常。
她的紧张,并非是出于爱意,而是主要来自于对方内心藏起来的那些东西。她并不确定此时的萧书尧是否还对她怀揣那种情愫,正因为琢磨不清,这才令她十分局促不安。
夫妇二人礼毕即将出去时,萧书尧目光殷切地再次向她看了一眼,但还是碍于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紧跟着,门口传来一个浑厚略显悲痛的声音。
“当日全怪我和犬子赶到不及时,让薛兄遭了难。现在想想,真是万分愧疚,无颜来见薛兄最后一面。”
这时,另一个声线沉稳较为年青的声音随之附和:“家父为此事连日来寝食难安,始终不能原谅自己,我又何尝不是内疚不已,只怪当时没有早到一刻,抓住奸人,为薛伯父报仇雪恨!”说到最后,语气隐含痛恨。
这个声音……
薛玉娇脸上的表情微微凝住。
这个声音她化成灰都能辨认出来。
只怕今日除了见到了一年多未见过的萧书尧外,接下来还会看到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谢尹安。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想冲榜,大家帮忙撒花留评啊!爱你们~
第11章 诋毁
外面,薛湛沉稳磁性的声音响起:“事已至此,徒悲无益。屋外凉,两位还是先进去说话吧,请。”
话音一落,来客步入堂中。首当进来的,是大魏谢国公谢卓。
谢卓虽年近四十,但身形依然魁梧,面庞端正,隐隐看得出来年轻时的俊朗,多年行兵打仗,武力锻炼,使他体型保持得也很好,一看便知骨健筋强。
他面色沉肃,眉如刷漆,一双深目射寒星,隐含一缕道不出来的悲痛。胸膛横阔,恍若看到沙场上万夫莫敌之威风。
随在他身后的那位年轻贵公子,不用说,自然就是谢尹安了。
谢尹安今日一身服丧,外披貂皮翻领的大毛披风,同薛湛一样,身躯十分的精壮,容貌极具阳刚之气,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却又精锐内敛。两人都是长身玉立,五官立体,只是相比于薛湛,眼神中时不时散发着一种狠戾和精明算计。
就是这个男人,前世将自己逼入绝境。
薛玉娇抬眼看去的那一刻,眸中闪过一抹阴云。心底的愤恨如波涛一样汹涌,身子止不住微微颤抖,暗暗蜷起掌心。
彼时,同排而跪的薛玉娥悄然抹泪,薛玉芳当着前来拜祭的宾客的面,则哭的是一副梨花带雨,好不悲痛的样子。
谨娘在旁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事后还忍不住跟薛玉娇提了一嘴:这小妮子什么本事都没有,装模作样倒是一套套的,昨晚明明还在侯爷的遗体面前说三道四,现在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快就摆出一副大孝女的样子,真是好不虚伪!
谢家父子二人到了近前,谢尹安似是被身旁什么吸引住目光,侧目看来。
当看向众多家眷中,其中一名女子娇艳夺目的跪坐在中间时,很快,目中隐隐露出一抹惊艳之色。
薛玉娇生的娇美,在京城也颇有名气,少不了被人注目。可是,谢尹安看着她的目光除了惊艳外,似乎还隐含了一种探究的意味。
薛玉娇平素并不怎么出门,即便出门也是乘车出行,所以两人碰面机会少之又少。而在此之前,距离上次两人见面,已经过去七八年之久,薛玉娇知道谢尹安并没有能确认出自己就是他的未婚妻。
她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假装擦拭眼角,但还是知道,他并没有移开视线。被头顶那束目光盯得浑然不自在起来,忍不住蹙了蹙眉,再次思及前尘两人之间的种种,不由令她感到大为不快。
与此同时,原本还提帕抹泪的薛玉芳,再见到谢尹安英俊倜傥的外表那一刻时,突然眼睛再也移不开了。芳心暗许的同时,只觉薛玉娇也忒好的命,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她摊上了。
想到谢小公爷这么年轻高位,将来世袭公爵的男子,竟白让她这妹妹捡了去,心里一时嫉妒得发狂。
正郁郁不乐时,突然,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嘴角微提,一双杏目骤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笑。
……
薛义的丧事早已在大魏上下传开,下葬这日,金陵城盛况空前,国人空巷而出,不少百姓自发为他送行,把送葬队列的主路挤得满满的,险些难行。幸而薛湛领兵带队久了,很快想办法疏散路中人群。
彼时,白幡在洌洌冷风中飞扬,呼呼作响,旌铭鲜明而凝重,灵柩缓缓置入深穴之中,周围一片呜呜咽咽声。
祭奠完毕,填完土,人们陆续散去。薛玉娇静静地站在那里,久久不动。
从头到尾,她没有流过一滴泪,但现在……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自脸上滑下,打湿了两颊,风吹干了些,又淌下来。
一块雪白的帕子递到她眼前。回头看,是薛湛。
薛义的小殓和大殓都是薛湛亲力而为,从薛义遇害当日起,他就没有好好歇息过。所有的事务都堆到了他的身上,如今数日过去,一连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已是憔悴不堪,顶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
“礼成了,回去吧。”薛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