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莹莹嘴角衔笑,风轻云淡的回道:“死都死了,你还关心怎么处置干嘛?我若说是丢山沟里喂狼去了,你又能拿我如何?”说完冷笑了一声。
听到这里,她不可抑制地蜷起拳头,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就这么死于非命,不由呼吸紊乱,整个身体在被子里止不住的颤抖,心口痛的好似被一把尖刀深深刺穿。
再说谢尹安,这个她指腹为婚的男人,自她还未嫁入谢家门之前,她就已经认定这个男人是自己相扶到老的良人,幻想着两人生活在一起后,相敬如宾,克制守礼。不得不提的是,无论家室还是容貌,在这偌大的京城中,他都是佼佼者。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完美的人,却偏偏生性多疑,脾气暴躁,两人成亲一年来,自己没少受他侮辱打骂。
而现在,她早已经对此不在乎。
早在数月前,将她一手带大的乳娘谨娘被他让人活活打死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对他失望透顶,剩下的,不过是满心满眼的厌恶罢了。
感情破碎不堪,她有想过打掉这个孩子与他和离,可是他坚决不同意,紧接,担心她寻到机会向外求助,便以她疯了为理由将她牢牢锁在屋里,除了端饭送水,外人一律不得接近。
慢慢地,她看清了现实,试图接受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每天感受着胎动带来的踏实,亦时不时抚摸着隆起的腹部与孩子说说话。
可是现在......
她好恨!
孙莹莹见她目色悲痛,大感痛快,想到什么,略一沉吟,目露黠色道:“也罢,在你临死之前,我索性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薛玉娇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怒气腾腾的盯着她的眼睛。
孙莹莹一把抓过她的头发,将她扯到自己面前。两人脸对脸,咫尺之距。
孙莹莹盈盈一笑,说话间,笑的娇媚而暗藏心机:“知道吗,薛侯爷,也就是你的父亲,并非是被北夷的细作暗害而死。真正的凶手,其实就在这金陵城里。”
她轻飘飘说完这些,随即一把将她推回了床上。
什么!?
乍听到这个消息,薛玉娇睫毛微颤,整个人如同被人钳制住,动弹不得。
然而时间不过静止了短短一瞬,仅仅片刻之后,她便深吸一口气,目光耀如烈焰,直卷孙莹莹面门而去,语气更是凌厉之极:“是谁?究竟是谁干的?!”
这句话她似是用尽全部力气说出,但听在孙莹莹耳中,却被震的全身一僵,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
似是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弱不禁风柔弱好捏的女子,竟还能爆发出这种凶悍气势。
不过这样也好,这正说明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孙莹莹眼里的惊惧一闪而逝,笑的花枝乱颤,趾高气扬的看着她,道:“你这辈子都休想知道是谁,我就是要你死不瞑目!”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恨我至此?”
“为什么?”
孙莹莹的眼中迸发出幽怨恶毒,直视着她的眼睛,恨声道,“既然你都快死了,那我就告诉你这是为什么。自从你嫁入谢国公府以来,大公子的眼中可还有我?我自知自己出身卑微,在他心里的地位不高,但好在他寂寞的时候还能找我,和我亲热亲热。可是,打你来了以后,他日夜都流连在你那里,半点也再想不起我,你说为什么?!”
事到这一步,薛玉娇还能说什么。
忽然,她神经质般凄然苦笑了一声,笑声好似掩藏在枝头的夜枭凄厉鸣叫,苦涩的笑容隐隐约约地蔓延在嘴角。
她笑她的想法愚蠢,也笑自己的痴心错付。
......
短暂的平静过后。
“既然这样,那大家一起上路好了!”
薛玉娇语气决绝地还没说完,一把夺过她手里那把剪刀,豁然起身,用尽所有力气向她颈部刺去。瞬间,鲜血四溅。
孙莹莹睁大了眼睛,两只手拼命捂着自己纤细的脖颈,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但很快,因刺中动脉,失血过多,身子便如同面袋一样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她的脸上,手上,满是鲜血,好似缺水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嫁给谢尹安的这一年来,她也经常去想,假如她当初不顾一切毁了与谢家的婚约,接受了那个男人的爱意,那么,她现在所遭遇的一切不幸,是否会发生改变?
一头如绸青丝在她身后凌乱散开,她的脸上,衣服上,溅落上的斑斑血迹好似一朵朵盛开的红梅,看起来刺目惊心。原本一双星辰一样璀璨的眼里再无光芒,如今只剩下空洞,绝望,高傲中又带着决绝,最后,只剩一片死寂。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自外面匆忙赶来,一脚踢开了房门。来人一身戎装,容颜极俊,素然立在门口,长身玉立,一双长眸,正向她看来。
薛玉娇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染满鲜血的剪刀,鲜血一滴滴顺着剪刀边缘流淌下来,染红了她的雪白中衣,染红了她皓白柔嫩的脚背。听闻声音,她缓缓转过头去。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的一干家将见到眼前的一幕,无不大惊失色。
在血光四溅的映衬下,她纤瘦的身形愈发显得玲珑柔弱,清丽绝美的面容上尽显冷血和麻木,她的眼里有恐惧,有无助,还有义无反顾的决然。
“玉娇,把剪刀放下!”
年轻男子紧张劝阻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以及,从未有过的害怕。
这声“玉娇”,只有私下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才会这样叫她,公众场合时都是叫她“三姑娘”。
若换以往,她一定会听他的话,但是这次,她没有依言放下。似乎知道这把凶器一旦拿起来,就很难再放下。
她杀了人,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很爱她,亦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真心待她好的人。
而他,不仅是曾经处处宠护深爱着她的叔父,还是战场上勇猛无畏刚正不阿的镇北大将军,亦是不久前刚刚位归原主被圣上钦封的宁王。如今要他在私情与律法之间做出选择,她不想为难他。
于是,一双水眸悲凉的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怔怔落下泪来。下一刻,不带任何迟疑,毅然决然的刺向自己的胸口。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