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去,在月光下看清了他的脸,眉宇间蔚然深秀,眼底有晦暗的郁色。
我有些羞涩,唤了一声:“成哥哥。”
他住得离斯家大宅的几幢主院落都远,在靠近白墙黑瓦的边上一方僻静院子,院前种有几株美人蕉,我们小时候爱掰下花朵吸吮花蕊中几滴甜甜的蜜汁,孩子们偷偷去采,有时他恰好回来,抱着篮球,人长得又高,长手长脚的踏进花丛中,将顶端的花朵摘下来递给我和姐姐。
他说:“回家?”
我点点头,我看到他穿了双夹趾拖鞋,牛仔短裤,腿又长又直,右腿小腿上裹着白色的纱布。
“你腿怎么了?”
斯成答:“回来前攀岩被石头划伤了,没事。你妈妈好不好?”
我点点头。
我总不能说我前几天看到我妈偷偷在屋里哭。
他伸手拿搁在身旁的烟盒:“你回去吧,晚了,我抽根烟,小孩子闻烟味不好。”
我分开树丛回家去了。
礼拜二我放学时,走出校门,看到斯定中笑吟吟立在门口,身后跟着锃亮的奔驰车和恭谨的司机。
我装作不认识他,快步走过。
“葭豫,葭豫——”他追上来。
我低吼:“你来干什么!”
“你不要生气嘛,我有事找你才来的。”他一边笑嘻嘻,一边抬手同我同学打招呼。
斯定中读的是私立学校,我读普通中学,一般他不会来找我,因为知道他出现我特别不高兴。
女同学拉着手嘻嘻闹闹笑道:“李葭豫你男朋友吗?”
我赶忙冲她们摇摇头。
待到同学走过去了,转头问斯定中:“什么事?”
斯定中殷勤地报告:“葭豫,我们去吃饭,完了去看戏,今晚演《旧梦新欢》。”
我气不打一处来:“才刚刚周二,还没到周末呢,谁有空看戏!”
斯定中理所当然地答:“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摇摇头,富家子哪懂人间忧欢,斯定中已经不由分手将我拉上车。
我们先到荔园吃冰淇淋,我问:“你大哥还在家吗?”
斯定中忙着端饮料,不经心地答:“早走了,还在不在本埠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出国一般都知会一声爸爸的秘书。”
“他平时住哪儿?”
“他在春漾里大道有公寓。”
“那一带离小坪山可远。”
“嗯,爸爸拿他没办法,总之他就是爸爸反对什么他就做什么。”
我侧着头想了一会,说:“唉,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爸爸特别爱他?”
斯定中想了想:“好像就是为了他的事,爸爸特别生气。可能是因为他母亲,听说爸爸特别爱他母亲。”
“真的?”我好奇心瞬间被勾起。
斯定中又努力回忆了一下:“我也不是很清楚,有一次妈妈在家打牌,我无意听到她在牌桌上说起,家里平日又没人敢谈论。”
我问:“他妈妈怎么过世的?”
“不知道,”斯定中摇摇头,伸手替我拿了一个勺子:“哎你要不要这个草莓口味的?”
我拗不过斯定中,我们去看了戏,从电影院出来,已经晚上十点。
我说:“该回家了吧。”
斯定中又献计:“还早呢,我们去溜冰?”
我终于怒了:“大晚上谁要溜冰!”
斯定中挡在我身前着急地道:“哎,哎,那怎么办,还这么早?”
我终于回过神来:“斯定中,怎么了?”
斯定中说:“你爸让我和你在外头,别让你回家那么早,好像你爸妈在吵架。”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一掌推开他,心里无比愤怒。
我飞奔向对面停车的马路。
“葭葭葭葭豫!”斯定中慌忙追过来,一边召唤司机:“利叔,开车过来!”
我奔进大门,爸爸似乎已经出去了,车不在屋前。
屋内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