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班媱缓缓转头,凝眉不松。
“而且啊,昨日,齐叁公子也曾来过。”
玉珠轻轻飘又说出一句,故意想要观察班媱的神色,她的反应很让她满意。班媱却深深陷于困惑之中。
外头事情纷纷扰扰,齐国公府居然敢让齐朗出门?更有甚者,他出了门边跑来找瑶琴,而没多久瑶琴就投井身亡?这桩桩件件的,会不会太巧了一些?
她的困惑不止,玉珠的话也没停下来。
瑶琴被捞上来是在今日清晨,全身僵硬,面色死白,全然看不出先前的美貌。妈妈去她房中检查,发现她只摔断了那长琴,未曾留下一封书信,问过阁中其余姑娘,她也未曾与任何人透露过要去赴死。事情发生得实在突然,今日生意忙碌,这里还来不及处理瑶琴的尸体,只得把她停放在柴火间,等到夜再深些,再送去扔了。
最令玉珠奇怪的是,瑶琴的死让关雎阁失去一块好招牌,妈妈虽有些愁眉却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悲伤感慨。一切表现都相当沉着冷静。
“也不知是妈妈沉得住气,还是真的冷漠至此。”她忽然慨叹。
班媱仔细盘算着时间,到了深夜才按照玉珠所说摸着去了那柴火间。
此处几无人来,连半个看守的人都没留下。她轻轻推开木门,吱呀声音便想起,不远处,瑶琴的尸体便躺在一片阴冷的月光之中。
班媱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轻手轻脚就走到她身边,跪下。
单从五官来看,瑶琴确实长得艳丽动人。大眼睛高鼻梁,偏生还生得一张小嘴。清纯妩媚中说两句甜言蜜语,怕是少有男人抵挡得住。
她一边感叹着,一边去翻看她的身体。
她的脖子、手腕、以及身上其他地方均无明显的伤痕,唯独全身散发着异常冰冷的气息,面色惨白,口唇青紫。班媱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又捏开她的嘴,大约能看见一点细小的水草青苔之类。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是溺毙。
可是为什么不呼救呢?她想不通。
月光之下俯瞰这张俏丽的面庞,她在她身上看不出任何一点惊恐的神色,只是沉静。像是坦然地等待并接受死亡。所以,真的是自杀?
为什么自杀?因为齐朗高中所以要抛弃她,所以愤恨之间选择自尽?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
怀着满脑袋的疑问,班媱上了趟青林寺。
而当她把所有疑问都告诉傅九渊后,傅九渊只说可惜,斯人已逝。随后便把话头引到她怎么不爱去教坊司,而爱上了关雎阁。
班媱的思绪被他牵着走,离开青林寺后下山下到半路,才发现,自己想问的东西一件也没弄明白。
然而,比他还要困惑忧虑的,是那担子沉沉的黄庆。
陛下下令彻查此案,他领命以来已有五日。
除了在试卷上面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竟然发现不了任何端倪。京兆府衙外是处处施压的世家大族,以及成群等待真相的会考书生。这其中的度,他若是拿捏不明白,怕是要将自己生祭进去。
案子又拖了那么叁五日,拖到班媱都觉得,不如让那受质疑又嘴硬的几人重考另一套试题以正清白,也好过这么毫无音讯地等待着。
大概是在鸣冤后的第十五日,她终于听到确切的消息。黄庆直接命人去齐国公府拿人,一连被捕的,还有宁国公府长子、户部侍郎薛峰次子,一时引起轩然大波。
此案重大,由太子与中书令长官共同协审。叁人纨绔子弟本还有些放浪,一见堂上面孔,本性具收,再无厥词。
黄庆略微走下流程,很快就大声质问:“齐朗,这科举舞弊之罪,你认不认?”
“大人莫要冤枉,我等寻常虽是不学无术,难道就绝无高中机会了么?大人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还是不要血口喷人!”齐朗挺直身子,一脸无畏:“想必大人已查验了试卷,核对了笔迹,难道那是不是我写的,大人看不出来?”
自然是看出来的,字字句句确为他本人所写。
“还有,大人若是需要,这试卷上任出一题,我等均能将自己所写背诵出来,敢问大人,这也没法证明我们是无辜的么?”他胸有成竹,看看那原告凌虓,笑得不屑:“寒门出身自是看不得人家出身好的学问还比你强,眼红一些也是正常。本公子大度,不会怪罪于你!”
像是被一盆臭潲水浇了头,凌虓感到既忧愤,更恶心,却没有再度言语。
逞一时口舌之快并不能代表什么,做过的事就一定会留有痕迹,他相信着。
黄庆将他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凌虓虽然有些冲动刚硬,却也是个明事理之人,他对他十分欣赏。转头就去看那胸无点墨的齐朗叁人,只叹这回这世家名声怕是就要栽在他们手里了。
他清了清嗓子,挑眉就说:“既然你说你背得出这张试卷上所有题目的答案,那你对那试卷当是熟记于心,应有过目不忘之才。那你便告诉我,第四题题目是什么?”
齐朗只回忆一瞬,张口便答:“浮费弥广之忧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