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媛拉着萧素嫣坐下,好半晌才轻轻叹气道:“公主,你别怨皇上,大宁朝如今陷入了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吧。不然以他对你的宠爱,是断断不会做出这样决定的。你远嫁异国,固然心里委屈,可皇上和陈妃娘娘,又何尝不是心如刀割?”
萧素嫣抱着元媛哭道:“我……我不管,大宁朝那么多儿郎,为什么却要将保家卫国的重任放在我一个女孩子身上?自太祖建朝以来,我们还没有过这么屈
辱的事情,我……我为什么要开这个先例?前朝那些远嫁和亲的公主,有一个有好结局的吗?有一个能在死后回乡的吗?若是自己国家的战力不行,就指望一个公主
去和亲,最终不还是任人践踏?父皇明明知道这些道理,为什么还要牺牲我?”
元媛拥着萧素嫣,轻声道:“公主长在深宫,只怕那些算计的事情经历了不少,只看你先前为我们求情的手段,我便知道,您性子虽然天真烂漫,但该懂的
那些,全都懂。所以,你其实也一定明白皇上的苦衷,只是你无法接受自身的这个命运,所以不肯去好好想,不肯去相信罢了。”
“我不懂,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无奈的?他不过是因为边疆吃了几次大败,又因为云轩哥哥的事情,所以怕了,再不复当年的雄心壮志了,却拿我去做交易。”萧素嫣这个时候也不顾忌自己的形象了,把头埋在元媛的怀里大哭大叫,仿佛是要在她这里寻求支持和依靠。
元媛紧皱着眉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公主,好半天,才一狠心一咬牙,沉声道:“公主怎会不知道?不是我们大宁朝的儿郎不敢拼命,战争爆发以
来,死在边疆战场的好儿郎,已近十万之数。也不是皇上退缩软弱,而是我朝连年遭灾,粮草之上本不富足,支撑如此庞大的战争线本来就很困难,百姓无法休养生
息,这场战争就如雪上加霜。若是倾尽全国之力,百姓势必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皇上不得已出和亲之策,只是为了争取时间,为大宁朝争取时间,总有一天,是的,
总有一天,我们会把乌拉国所给予我们的耻辱与失败全数奉还,只是……需要时间。”
萧素嫣在元媛的怀里哭的泣不成声。她抓着元媛的衣襟,泪眼婆娑道:“为什么非要说给我听?我一直以为嫂嫂最疼我,可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往我心里戳刀子。难道你不知心如刀割的滋味吗?我本以为……我本以为……”
“本以为我和你都是可怜人,所以该好好的安慰你是吗?”元媛攀住萧素嫣的肩头,将她一点点扯离自己的身子,然后伸出手替她擦去娇嫩脸上的泪水,她
自己也是泪流满面,哽咽道:“我如何不明白?公主啊,割着我心的那把刀子,到今天也没有撤去。可是这能改变什么?云轩在敌国,不在我身边,这刀子就是把我
的心割烂了,他也不会回来。我怜惜公主,也为你不平。可是这有什么用?是否我把你护在怀中,就可以永远的护着你,就不用送你远嫁?如果这样可以,我宁愿死
也不放手。可是……可是……我明知道这些都没有用,根本就改变不了你的命运,我怎么还能用那些怜惜软语,教你怀着万分的委屈和怨恨远嫁异国,然后在自怨自
艾自暴自弃中终老一生?”
萧素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是频频的点头。又见元媛擦了眼泪,一字一句道:“谁让你是大宁朝的公主?就如同谁让我是云轩的妻子。所以,该到我们担
当的时候,我们就不能逃,逃得了命运,逃不了自己的心。公主请想想,即使今日皇上默默放任你离开,他日你听到边疆大败的消息,你能够心安理得的隐居吗?”
“别说了,嫂嫂你别说了。”萧素嫣捂住元媛的嘴巴,泪如雨下道:“你说的没错,其实我都知道,都明白,我……我就是不甘心,就是不甘心,我……我
不敢想我要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不敢想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皇宫里随波沉浮,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一群根本不认识的人手中,嫂嫂,我……我害
怕……”
元媛抱住萧素嫣,两个人哭成一团,就连小墩子,也在门外哭的稀里哗啦。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元媛才又替萧素嫣擦干眼泪,轻声道:“在这里住几天
吧,过一过普通百姓家的生活,虽然没有富贵已极,却是天伦之乐。将来远嫁了,有这么一段快乐时光可以回忆,这一生,也不至于太寂寞。”
萧素嫣眼泪源源不断的涌出,想了想,却终于默默的点点头,答应了元媛,这一夜月光映着白雪,照的屋中一片银色朦胧,两人在床上说着话儿,元媛就把历史上文成公主远嫁的事情当做故事说给萧素嫣听,总算过了四更天,公主才慢慢的睡着了。
136
第二天起床,梳洗后用过了早餐。元媛正想拉着萧素嫣剪几朵窗花,却见这公主完全收了昨日的委屈愤恨之色,面容平静道:“嫂嫂,不必费心了。我今日想回宫去。不怕嫂嫂和姐妹们笑话,前儿……前儿得了信,我……我心里不痛快,就假装答应,暗地里策划逃跑的计划。如今想来,真是鲁莽之极,莫说小墩子要受我连累,就是对嫂子和婶婶们也不好,让有心人知道我投奔了这里来,又该在父皇面前嚼舌根子了,真真是考虑的不周到,因此我想着趁人还没搜过来,就回宫去。”
元媛倒没想到萧素嫣能这样想得开。一家人默默的抱了这将要和亲远嫁的公主,只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最后还是王妃含泪说了几句祝福。元媛亲自送萧素嫣到大门口,顾雁南和浣娘吴瑞达琅嬛此时赶着马车侯在那里,他们是元媛命令送公主回宫的。
“嫂嫂,此际一别,不知道今生今世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嫂嫂若有闲暇和材料,就……再替妹妹做几盒胭脂,让妹妹带去西域吧,他日思乡之时,总……还有从故乡带去的心爱之物把玩。”萧素嫣抓着元媛的手,说到最后一句,又忍不住想掉眼泪,忙低头使劲儿吸吸鼻子,再抬头时,面上已经是勉强挤出的一丝笑容:“看我,快嫁人了,也不忘在嫂嫂这里讨便宜,嫂嫂可千万别生气。”
元媛点头,一边流泪一边却含笑道:“放心,我……我定会尽我所能,把我能做上来的胭脂都做出来,做一大包给你带去西域,让你擦到一百岁也擦不完。”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只得低头擦去眼泪。再抬头,姑嫂两个相对无言,却终是转身分别。
元媛一直在门外站到那马车走的都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去,一迈步,忍不住身子就软倒下来。跪坐在雪地中,这么多日子以来的煎熬再也憋不住,她用冰冷的双手捂住脸颊,放声痛哭起来。
“云轩,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很难过,我……我快撑不住了。这场战争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中了上天的诅咒吗?你知不知道它为多少人带来了悲惨的命运。云轩,公主要和亲远嫁,可我无能为力,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我甚至狠心的不能去安慰她,云轩,我难受的要死了,你呢?你现在怎么样?你是在花天酒地?还是和我一样在苦苦煎熬苦苦支撑?云轩,老天还要考验我们多久?还是说,我们就永远都不可能再有转机了,那个有情有义的萧云轩,就真的像太子殿下说的那样,在那场大战之后就死了吗?”
她在雪地里恸哭不已,那边屋里众人久等她也不回来,萧云伊和萧云妍便出来查看,一看见街门外雪地里的人,不由都慌神了,飞一样的跑过去,一边大叫着:“嫂嫂你怎么了?怎么了?”喊完奔到近前,不顾一切的将她拉起来,面上满是惊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