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真是气得不轻。”
他眼里噙着笑,转过她的脸,抹去她脸上的雨水,审视着她的眼。
如故推开他的手。
“要我怎么样,才肯消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想回……”
“到了。”他突然抱着她翻身下马。
如故抬头,面前是一间低矮的茅屋。
陆爷爷打开门,“家里简陋,姑娘别嫌弃。”
有了外人在,如故反而不好再和云末争吵,看着老人憨厚朴实的脸庞,如果这时候硬行离开,只会让老人无措,如故不忍拂了老人的好意思,进了门。
陆爷爷见如故一身衣裳虽然湿透,但仍能看得出来,衣裳料子是极好的,怕是哪家的小姐,看了下自己这间破旧的茅屋,有些不安,“这地方实在是太破了,只是外头大风大雨的,姑娘将就些……”
如故笑了笑,“陆爷爷,别客气了,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已经很好了。”她儿时和小郎住的地方,比这还不如。
“我那老太婆已经烧好了热水,姑娘先洗个澡,暖暖身子,别着凉了。姑娘洗了澡,这饭也就好了。”
如故湿着衣服,一来不舒服,二来也不雅观,回头见云末正迈进屋抬头向她看来,心里泛开说不出的滋味,狠狠地瞪了云末一眼,跟着老人进了里面厨房。
云末不愠不火,只是微笑着看她。
如故郁闷,遇上这么一个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这气找不到地方发。
如果小郎没有那些仇恨,是不是也会像他这样?
如故念头刚动,心口骤然一紧,隐隐得痛。
厨房里坐着一个瞎眼的老太太。
老太太听见动静,立刻起身,引如故进到厨房里头供洗澡用的小隔间,“我儿子还没成家,就去当兵了,家里也没有姑娘的衣服,姑娘如果不嫌弃,暂时先穿着我老太婆的吧。姑娘的衣裳,老太婆这就给你烤着,要不了一会儿,也就能干了。”
“好。”如故爽快答应,脱了衣裳,从帘子上头,递给老太太。
如故冷了半天,泡到热水里,舒服得全身毛孔全部打开。
隔着帘子跟老太太说话。
得知,这村子的人,并不是这里的人,以前居住在边界附近。
长年战乱不断,男丁都被抓走去修建防御。
他们村子最终沦为战场,他们这些老幼妇人只能逃亡。
逃亡中遇上云末,云末说这边有块葡萄地,缺少人手,如果他们愿意,可以来这里报名种葡萄,安居下来,至于他们家里的男儿,如果有机会,他会想法设让他们来这里和他们汇合。
于是他们这些老幼妇人就迁居到了这里,挖土种了葡萄。
在这名牌管理极严的国度,而这里又是离京城很近的太平村庄,不可能白白送给他们。
他们虽然得了可以安居的地方,却也要上交大量的税金。
于是,他们种的葡萄,大多数供给宫里,做为在这里定居的税金,剩下一小部分卖钱维持生计。
他们的两个儿子都被征去了修防事,而媳妇和孙女死在逃亡路上,家里只剩下他们两老口,如果不是云公子托人打听到,他们的两个儿子还活着,他们都没活下去的念头。
他们在这里只是为了等儿子们回来,他们岁数已大,平时打理葡萄园,有同村的乡亲帮助着,倒也勉强应付,但遇上这样天气,各人都忙着各家的地,抽不出手来帮他们,他们就应付不了。
好在每年遇上这样的天气,云末都会赶来帮忙,才算撑了下来。
陆奶奶说完这些,长长一声叹息,才又道:“云公子从来不提他家里的事,我和老伴还为他犯愁,年级也不小了,却还不成家,没想到,他竟是有你这么个好媳妇的。”
“老人家,你误会了,我……”如故囧了,老奶奶眼睛看不见,不知她还是未婚姑娘的打扮。
外头云末咳了一声,“陆奶奶,我要进来了。”
老太太以为他们是夫妻,如故在沐浴,人家丈夫要进来,她哪里好留在这里,连忙起身,摸索着打帘子。
虽然有布帘子遮挡,但如故仍觉得不自在,闭了嘴,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更衣。
她沐浴出来,云末穿着件打了补丁的布衣,坐在矮凳上,正在给她烤衣衫。
他身上衣衫很旧,但依然掩不去他俊雅脱俗的风采,丝毫不显得寒酸。
云末把半干的衣裳搭上厨房一角的绳索,动作麻利,竟像是过惯了穷日子的人。
拿了块干巾,抹拭她湿着的长发,柔声问,“饿了吧?”
这感觉,像极了当年的小郎。
“你竟会做这些。”如故确实饿了,闻到外头传来煮红薯的香味,走出厨房。
“我小时候家里穷得连狗都嫌弃,还有一个奶奶和一个妹妹要照顾,这些自然会做的。”
如故有些意外,没想到在府中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的云公子,竟是这样的出身。
而且在这种以出生高贵为荣,以出生贫贱为耻的年代,他对自己的贫寒出生坦坦然,丝毫不隐瞒。
如故看着他被火光映红的面庞,之前的怒气,一点点泄得没了。
晚饭很简单,一盆煮红薯,一碟没有油气的清炒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