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笑而不语,看着她眉目含风,看着她神色放软,又看着她语带轻嗔,早前的那股焦躁已然无影无踪。
他说道:“你也想想,打从咱们俩认识,我哪里有耍过你?你要干什么我不是帮着你?
“再说了,就像你说的,我就算想耍你,也得有那个胆啊,光你一个我都顶不住,别说还有你爹你哥。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南风听着舒坦。
她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下巴道:“你哪里来的樱桃啊?看着还挺新鲜,回去我尝尝。”
晏衡顿了下:“我父亲在济南的部下送来的,比别处的好吃。不过,因为是我送的,可能还会加倍好吃!”
李南风忍不住又要跳脚:“真不要脸!”
晏衡点头:“是真的,你回去吃吃看就知道了。”
樱桃只是幌子,重点是她对樱桃的态度。就她这难缠的性子,眼下能给出这样的回应,他也心满意足了。
这么想着心里又宽松了些,想起她说急着回去,便问她道:“你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阿瑜。她正在我母亲那儿呢。”
李南风扯了根狗尾草在手里摇着。
晏衡正想问何瑜怎会在李夫人那儿,回想起上回酒楼里跟李南风见到的那幕,心下也了然。
又想到李挚早点成亲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说道:“那你母亲怎么看这门婚事?会不会很快就去姚家提亲?”
“现在还难说。不知道阿瑜能不能应付得来我母亲。”
晏衡道:“有我帮忙的地方吗?”
李南风看了眼他:“没有吧?难不成绑着他们进洞房?可这也不是他们不想进洞房的事。”
晏衡点点头:“也是。”
说完望着她头发,又道:“你头发吹乱了。”
李南风抬手抚发,晏衡看她捋了半日,伸手帮了她一把,把她鬓边发丝给捋了捋。
李南风瞅见他眼直直地,又忍不住拿狗尾巴草抽他。
毛绒绒软绵绵的草抽着倒也舒服,晏衡迎风扬唇,想起前世的自己,前世这会儿他忙着报仇,忙着学习怎么在人精里冒尖,哪里有过什么像样的少年时光?眼下揣着这好几十岁的灵魂,跟她在一起,倒觉出了几分年少畅快的意味来。
“我要回去了。”李南风把草扔了,说道:“我哥还答应我把铺子股份让出来给我呢,可不能弄砸了。”
晏衡顿了下:“什么时候再出来,说说查林复的事?”
“回头吧,”李南风捶着后门,一面道:“等我有空让人传话给你。”
门里顿时传来狗叫,未久,有婆子自窗洞张望之后,从里头迅速开了门。
李南风闪身进内,看了眼跟她挥手的他,把门关了。
穿过园子往府里走这一路,鸟语花香,正午阳光自树叶缝隙照在地下,洒出一地金光。
不知哪房的弟妹在凉亭里嬉戏,传来清脆活泼的笑声,草木的香气毫不客气地盈入鼻腔,让人心情轻快。
这真是最美好的时光,是前世大部分人生时光所不敢想。
正房这边,何瑜听到李夫人提到自己的母亲,忽然就想到了李南风提醒她的那一句。
自己母亲怎么过世的,都已经有定论,李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会随意拿这个当话题。
昔日李挚在绸缎铺刚见她时也曾提到她母亲,她当时大方,甚至可以说是略带骄傲地回答了。
可在知道真相之后的如今,她还怎么“骄傲大方”地回应?而李夫人问到这里,多半也是冲着她从姚霑嘴里逼出真相这件事来的吧?
她想了下,说道:“家母在我心中固然万般可敬,但论对国家社稷的功劳,也不敢与郡主相比。”
李夫人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一个脚趾头都没往战地踏过,哪有什么功劳?”
何瑜微笑:“男外女内各司其职,郡主虽未曾前往战场,但是却做到了让太师后顾无忧,这同样也是不可抹灭的功劳。”
李夫人扬唇,喝了口茶,说道:“听说当初你舅舅决意跟皇上请罪,坦白往事,也有姑娘劝说之功?”
何瑜闻言微顿,望着膝盖,没急着答话。
若放在平时,这种话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应付过去,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但李南风提点她的那句话又始终萦绕在心头——“我哥哥对你实心实意”,如此,她又怎能随意应付?
沉思了会儿,她说道:“不瞒郡主,舅舅进宫请罪,最初确实是我劝说的。”
李夫人眉头微动。
“不过我相信就算我不劝说,舅舅最终也会选择坦白。姚家上下都是有大是大非的,我一直都在被外祖父母和舅舅们的忠义所影响,我也一直在努力地让自己不辱没姚家表姑娘的名声。
“所以我一直以母亲的视死如归骄傲,也以舅舅的磊落英勇骄傲。”
这话本来就让她不好回答,哪怕是如实照说,也有替自己开脱的嫌疑。而李夫人想必在意的也并不是来龙去脉,而是她的初衷吧。
李夫人看了她一会儿,收回了目光。
“母亲!”
这时候李南风轻喘着跨进门,望着同时看过来的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