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该怎么办了。”
她松开萧钰的手,起身走出去。
萧钰忽的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几乎是猛地一使劲,抬起上身,吼道:“音音,你去做什么!”
没有听到萧妙磬的回答,萧钰一只手不由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面沉如水。
而萧妙磬走到前殿,对侍从们说:“去接冰水来,多备几桶。”吩咐罢才回到萧钰身边。
他仍撑着上身,不顾体内猖獗的灼烧和凌迟般的痛,死死盯着萧妙磬。
“音音,你想做什么?”
萧妙磬没有回答他,直到有侍从提着一桶冰水进来。
只见萧妙磬接过,纤细双臂猛地举起水桶,冰冷刺骨的水浇了她满身!
“音音!!”萧钰只觉这一刻有看不见的巨手将他掼倒在地,那力道狠得排山倒海,更是仿若撕开他胸腔,将他的心脏紧紧抠住,疯狂拧着。
他看见那桶水里有许多冰块,在他来不及喊停时,便随着冰水全浇在她身上。
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衣衫,滴滴答答的水不断往下流。冰块滑过萧妙磬的肩头,啪嗒掉落在地。
这般的冷,令萧妙磬忍不住激灵。可她没有半点停留,放下水桶就扑向卧榻,近乎是蹬掉木屐扑入萧钰怀里。
在场医者们全都惊呆了。
“音音……”
萧钰因激动的变得喑哑的声音,颤抖响在耳际。他已痛得连咬字都很艰难,可这般痛苦,远比不上萧妙磬此举所带给他的心痛和震撼。
医者说,不论是用冰块还是将被褥打湿,皆过于湿冷,唯恐过犹不及,要了他性命。
所以她改用自己的身体。
身体不是死物,是有体温的,便不会过于湿冷。
为了他,她竟是做到这个地步……
吃力扯过旁边衾被,想要将萧妙磬裹住。萧妙磬却发抖着阻止萧钰,对他说:“钰哥哥,我没事,你抱着我……”
怎么可能没事?她说话时,上下牙齿一个劲儿的打颤,她会害病的!
萧钰搂着萧妙磬,几乎是咆哮:“来人!带公主下去,拿毛毯给她,去煮姜汤!还有你们,”他双眼猩红冲着医者们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抓治伤风寒的药!”
“我不!”萧妙磬却狠命抱紧萧钰,整个身子贴住他,“我不走,你不许赶我走!我最多也就是伤风寒打喷嚏,不会怎么样。可我要是走了,你会没命的!还是说你想要抱别的女人,不想抱我?”
萧钰又急又心疼,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说这种话。
他哄道:“音音,听孤的话,孤无妨,医者们再想办法就是,要么你先将被子盖上。”
萧妙磬用尽浑身力气紧抱萧钰,“钰哥哥,在你恢复之前,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照做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她说罢便向医者们道:“都去殿外候着!”
“音音!”
萧钰一手用力展开衾被,无比艰难的要裹住她。可他体内凌迟般的痛苦太疼了,加之药效发作这么久,已将他神智耗尽。
他终究是没能包住萧妙磬,便失去知觉,昏迷过去。
还未退出寝殿的医者也顾不上旁的了,忙冲过来,帮着萧妙磬把萧钰重新扶回枕头上。
萧妙磬躺在他身侧,掰过他身子,让两人脸对脸,她窝在萧钰怀里。
医者们退出殿外,想到萧妙磬所做的,有人不禁红了眼眶。
那样娇贵宁和的公主,为了救王上,竟能眼也不眨的将冰水浇在自己头顶,拿她纤弱的身子充当王上的药。
在她扑进王上怀里时,医者们已经判断出,王上有救了。
还有什么良药比浸泡冰水的人体更合适吗?
有人想到萧绎在世时,曾对众人说,萧妙磬心性之坚韧,能爆发绝地逢生的力量。
萧绎说的,真一点也没错啊。
一整夜,医者都守在明玉殿。
殿里的侍从们进进出出,来回提了七八桶冰水,皆被萧妙磬浇在自己身上。
她不断把自己淋得湿冷无比,就仿佛是从冬日湖水里捞出来似的,连睫毛都在往外冒冷气。
她咬紧牙关,使劲抑制牙齿的打颤,手脚皆缠着萧钰,耳朵听着他的心跳声。
他没能从昏迷中苏醒,但他的体温在慢慢恢复正常。他的盗汗在减少,红的不正常的面色和血红的唇,也在渐渐转好。
医者们亦进来好几趟,为萧钰查看,接着便将好消息告诉萧妙磬。
她笑了,冻得黑紫的唇翘起弧度,那种庆幸和期盼的笑容,纯美到极致。
终于,她熬过一夜,天亮了。
医者们终于能擦着额头上的汗,长舒一口气的告诉萧妙磬,萧钰彻底转危为安。
因这次下药对他伤害过大,加之相思黄泉沸腾肆虐,他暂时还醒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