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孟娘皱眉道:“元家当年为何会倒?就是元家不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我父亲得了一个准的不能再准的消息,元家是被底下的瓷商联名上书被告贪污之罪而……这事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我祁家和周家联姻是大势所趋!”
筠娘子点头称是。
“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刘三娘和刘五娘是夫人的小姑子,瓷内司品高清贵,知州府虽品低却富贵,亲上加亲的话……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祁孟娘嗤笑:“六品知州算什么?当年周老内司若不是形同虚职,又怎么会把掌上明珠嫡长女嫁到刘家?当年的知州大人可仅仅是个八品小吏!若不是五年前周内司世袭祖上官位又博得了皇上的喜爱,这个衢州知州的肥差——江南最好是衢州——那可就八竿子也打不到他刘家!”
说到这里,祁孟娘难免有些忿忿不平:“这世上的女子就是命苦!娘家不振时公婆刁难履步维艰,总算婆家靠娘家得势时,按理说这苦命的日子该完了……偏偏……哎,刘知州就不是个好的!”
祁孟娘说完,才发现筠娘子似懂非懂的望着她。
祁孟娘斥道:“这话你可不能在夫人面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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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祁孟娘的丫鬟在给祁孟娘梳头时抱怨道:“知州府真是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也不知道府里的丫鬟嬷嬷都去哪了,连打个水还要我们自个去井边扯!”
后来筠娘子随祁孟娘一道去陪知州夫人吃早饭时,知州夫人解释道:“太夫人庄里的杨梅好了,庄里人手不够,便把丫鬟嬷嬷们都叫了过去。连三娘五娘都没人伺候呢。太夫人就是个酒痴,赶着要酿杨梅酒呢。有所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担待。”
知州夫人穿着簇新的墨绛色褙子下面是十二幅裙子,整个人容光焕发,脸上的笑意把眼角细细的鱼尾纹都勾起来了。
知州夫人心情颇好。
小娘子们过来陪知州夫人用茶点的时候,知州夫人道:“过端午嘛,自然缺不得好节目。我让下人去搭台子了,今个我可是请了‘走马派’伎艺人过来,让你们这些小娘子们好生乐乐。”
刘三娘眼睛一亮:“嫂子,可是京里最出名的那个?据说还有藏火绝技,用袍子遮住巨火盆,再拉袍子像没东西似的揉,最后又把袍子披起来,襟袖间火焰四射,伎艺人不为所动的豁袍,只见火在袍中……”
金嬷嬷道:“夫人请的自然是京里最好的,不光是有藏火戏,还有使唤蜂蝶鱼跳刀门呢,夫人可是月前就派人去京里请了。这可比寻常的听戏有趣多了,就是有钱也请不到的!”
所有小娘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已经有小娘子忍耐不住去看搭台子了。
戏台搭的很高,筠娘子仰头扭到戏台对面,只见对面的望风楼的二楼上窗户大开。
隐约可见空荡荡的桌椅。
筠娘子已经能够想象的出来,临风看戏,最是趣味。
筠娘子跟在小娘子们身后回了屋。
小娘子们都在咋呼伎艺人的绝技,筠娘子也有些意动,难免心神恍惚。
就在此时,一个丫鬟撞上了筠娘子。
臭味弥漫。
筠娘子被臭豆腐的卤水味熏的快憋过气去。
丫鬟瑟瑟的跪了下来,知州夫人就要发落时,筠娘子捏着鼻子道:“这事不怪她,也是我自个没看路。”
筠娘子心念辗转,到底是她没不小心,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筠娘子有些头疼,眼下她只有这一件比甲是好衣裳,这是存心要让她出丑么?这种幼稚的事情,也就秀玫做的出来。
筠娘子暗忖,刘五娘和刘三娘的丫鬟嬷嬷都被太夫人带去庄里了。
刘五娘那边昨晚连夜请了大夫过来,说是姨娘去世导致的心疾,刘知州还特地让人把珍藏的灵芝给送了过去,今个吃早饭的时候就听说刘五娘在屋里养病呢。
筠娘子的比甲仿佛泼了墨一般,臭味把旁边的小娘子们都熏的远远的。
筠娘子汗颜道:“夫人,我回房换件衣裳。”
刘三娘的手拉了过来:“宋筠娘昨个救了我,救命之恩也不知拿什么来还好,刚好我有件新的八幅裙子,可能宋筠娘穿起来偏大一点,宋筠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去试试可好?”
筠娘子刚要拒绝。
知州夫人不容置疑道:“难道宋筠娘看不起我们知州府么?宋筠娘救了这么多人,又维护了我知州府的名声,当着这么多的小娘子面,我家三娘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也是,如果刘三娘要加害筠娘子,也不会当着这么多的人面。
筠娘子颔首:“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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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娘子带着秀棠随刘三娘沿着抄手走廊走到第二进院。
一路上刘三娘虽然言语傲慢,却也对她亲近了很多,毕竟这个救命之恩对刘三娘而言还是分量颇重的。
二进院里面两株笔直的香樟树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
树下站着两个人。
一身白衣的刘五娘和缓带轻纱美艳动人的秀玫。
筠娘子决定视而不见。
刘五娘迎面过来,与刘三娘打商量:“三姐姐,你说嫁给周内司,你做大房我做妾,可好?”
刘五娘讽刺的笑将起来,眉眼里的冷清深处是暗沉的泥泞:“我姨娘是做妾的命,连生个女儿都是做妾的,真是有趣,真是有趣啊!”
刘三娘啐道:“你只配给周内司提恭桶还差不多!”
刘五娘一把拉住刘三娘的手。
“三姐姐,如今我自知成不了气候了,我倒有一言相告,你若再这么蠢下去,想嫁给周内司,做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