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秀棠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么?我可是听说了,秀恒如果再不治,就真的一辈子瘫着了!”
秀棠捂住脸,泪水滑入指隙。
“香姨娘!”筠娘子厉喝。
筠娘子一身脏污发髻松乱,手上拿着一把扫帚。筠娘子双眼红血丝织成蜘蛛网。
筠娘子淡淡道:“香姨娘你给我听好了,我家秀棠和秀娇,不与人为妾。还有,秀恒的病,不劳你费心。”
香姨娘嘲讽道:“筠娘以为自个能逆天不成?你以为你藏着掖着不拿出一千两银子,就能保住那笔钱么?我告诉你筠娘,这笔钱迟早都是江氏的!你把秀棠给了我,等秀棠笼络了老爷,日后你还愁嫁不得好人家么?这对你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筠娘你是富贾嫡女,如今官宦之家多是穷的,你未必就嫁不得好人家……还不是老爷的一句话?”
筠娘子一个扫帚撂了过去。
“我筠娘的命,可不是靠牺牲姐妹的一辈子来博得的!”
秀棠落泪。
筠娘子双眼赤红:“与人为妾,任人买卖,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自甘下/流吗?香姨娘,做人姨娘就要有做姨娘的觉悟,你不过是得了父亲一点宠爱,可是母亲,那是父亲八抬大轿给抬回来的!得了好时就忘了孬,当年你从程家被送到我宋家,又被母亲打发给了张举人,这些个你都忘了么?如今母亲对你淡了心思,我奉劝你一句,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香姨娘被踩着痛脚:“哼,亏我好心助你,筠娘你就等着罢,等着江氏把你的钱都拿走,等着与人为妾罢!”
“真是冥顽不宁!”筠娘子拉过秀棠的手,“你和秀娇都是我的姐妹,一荣俱荣。”
秀棠给筠娘子端了茶水:“筠娘这是打算烧什么?”
“等我烧出来,一千两银子就有了,秀恒的病也有药了。秀棠,你信我么?”
秀棠看着不成人样的筠娘子,低声哭道:“我信,我信,筠娘说的,我都信。”
第30章 毒计连环
第二十九日。
最后一炉里出了一套台盏,以略带青白色的白釉为底,上面是幽深极美的蓝色缠枝花样,盏配盏托,神秘雅致。
秀棠惊呼:“蓝花,居然是蓝花!白地蓝花,太不可思议了!筠娘,你烧成了!”
秀棠喜极而泣,拔腿就跑:“我去给娘报喜去,这下瓷窑有救了,秀恒也有救了!”
筠娘子揉着眩晕的额头,目光钉在台盏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头江氏摔了不少茶盏:“好个筠娘!看来老爷真是把一手绝活都交给她了!”江氏脸上尽是狠戾,“我本以为难倒了她,反倒成全了她!”
宋禄家的给江氏捏肩膀,不屑道:“太太且消消气,不过就是一个抛头露面的烧瓷女……”
“你懂什么?”江氏厉声道,“就连老爷,都烧不出来完整的蓝花瓷,如今筠娘又与杨武娘交好,得了杨武娘的赏识,就是得了杨国公的青眼!这要是被呈给了皇上,筠娘——可就是史无前例第一人了!到那时我宋家的脸面就看筠娘了,我们都得仰筠娘的鼻息过活,筠娘还愁嫁不了好人家么?”
“不成,绝对不成,老爷苦心钻研了这么多年,不能叫筠娘白白得了便宜!”
江氏想到这些年的步步为营,咬牙切齿道:“我让她读不成书、学不得女红、沾不得厨艺、管家的本事更是想都别想,我要的是什么,要的就是程氏的女儿在瓷窑里做下人,要的是她为五斗米而折腰唯唯诺诺这辈子都做不成大家闺秀,要的是她日后与人为妾、任人买卖!”
江氏怒不可遏。
多年的经营真要毁在这个蓝花瓷上么?
不!绝不!
江氏端起当家主母的派头,打扮了一番,由宋禄家的搀着,和善的笑意满满,出了门。
馒头山里,秀娇眼馋道:“筠娘,我能摸一下么?”
秀棠“啪”的一声打开她的手:“你可别把筠娘的蓝花瓷给碰坏了!”
宋福家的在一旁噙着笑:“你两都离远些,我们一个瓷窑的身家性命都指着它了!”
秀棠撅嘴:“瞧娘这话说的,难不成看几眼就把它看碎了么?”
筠娘子在一旁打着瞌睡,直到听着江氏进来,才睡眼惺忪的半醒着。筠娘子摇摇晃晃的给江氏请安:“母亲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江氏一袭华裙,精神抖擞,笑的端庄明艳:“痰是消了,就是还有些咳,不过总算舒坦了好多。我听说筠娘这个月来都在馒头山,为了我宋家的生计,筠娘委实辛苦了!好在天佑我宋家,让筠娘烧出这等举世无双的蓝花来!”
江氏伸出五指,摸了上去,赞叹道:“瞧这蓝花,跟活了一样,釉亮光滑,毫无瑕疵,实乃上品!”
秀棠、秀娇和宋福家的都捏了一把汗。
还是秀棠机灵:“瓷窑里的师傅们都急着呢,我去报个信,筠娘烧出蓝花了,连太太都赞不绝口呢,让他们也好宽心。”
江氏的手一顿,眼一眯。秀棠这是在威胁她?她若敢砸了蓝花瓷,传了出去,等老爷回来指不准就休了她!
不过江氏早有准备,宋禄家的带着一干丫鬟嬷嬷挡住了秀棠的去路。
秀棠大骇:“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毁了蓝花瓷?”
江氏向前两步,双手捧起台盏,脚下有一滩薄水,江氏脚一滑,宋福家的眼疾手快的搀过去。
可惜……晚了!
“哐嚓!”
台盏从江氏手上落下,随之落下的还有宋福一家的希望。
台盏碎成十来块,筠娘子跪在地上拾了起来。
“我就说嘛,连老爷都烧不出来的蓝花,怎么可能被筠娘随随便便就烧成的?”江氏恶人先告状道,“我可是瞧的明明白白,这个瓷盏有裂缝,这不,捧在手心好端端就裂开了!”
江氏一脸失望的数落了筠娘子一顿,然后拂袖而去。
筠娘子把瓷片一块又一块的捡了起来,搁在一块布上面,包了起来按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