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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1 / 2)

一手穿膝腘、一手搂腰,筠娘子等着他撑臂配合,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全身的僵硬。媒婆和秀棠秀娇却被骇的不轻,他眸中熏红,蛤、蟆脸两腮突突的抽。

他伸手要推开她,她以为他是闹脾气,脸往他的脸上凑了凑,盖头下摆触到他的肩头。她脸上的脂粉香淡而甜腻,让他情不自禁的拿鼻子去嗅。

筠娘子也晃神起来,心跳的欢。他一身喜袍,与武娘一身色泽红艳的衣裙重叠起来。这种荒唐的情绪让她难以自拔,她俯脸埋向他的颈窝,为什么,连依恋的感觉都这么像?

红盖头遮蔽了双眼,直觉牵引着她的初心。

武娘是她的第一个英雄。在蛇群中抱她纵身跳下,垫在她的身下,第一个保护的姿态,无法抗拒的心动。

武娘就像一个铠甲勇士,沉默而忠诚,为她披荆斩棘、遮风挡雨。

武娘又像一个闷骚呆头鹅,心里想要,而不敢要。她一度怀疑她此生的意义,就是来勾引武娘。

两人交颈缱绻,旁若无人。半晌,她在他的耳边,柔柔道,“内司,我又不是头一回抱你了,害羞作甚!”

她轻而易举的消弭了他心中愤怒和悲痛,她是他贪欢到难以自持的温柔乡。

他无法拒绝,乖巧的点了点头。她明显感觉他身体的放松,由她作为的意味,她居然开始非分之想。

“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葱笼长不散,画堂日日醉春风。

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低,龙虎榜中标第一,鸳鸯谱里稳双栖。”

媒婆抱着装满同心金钱、五色彩果的金盘子,呦喝着撒帐歌来。人都有恻隐之心,媒婆本身是来膈应这对新人的,然见他们交颈之时,心下是难以言喻的惋惜,所以反倒规规矩矩的撒起帐来。秀棠秀娇和芹竹都松了口气,面上含笑。周内司扭头看他身边的新娘,她也刚好扭头看他。

难怪人说,洞房花烛、人生至乐。他越快活,就越愧疚难捱。她越顺从,他就越担忧往后。

周内司一死……她该怎么办?

理智占了上风,他一手夺过媒婆手中的金盘子,一盘的金钱彩果哗啦啦的被扔了满床。

媒婆惊讶道:“这撒帐未撒完,可不吉利呀!”

芹竹急道,“行了行了,莫再多嘴多舌,赶紧把喜秤递过去!”

媒婆还未来得及回神,周内司已经用手一把扯下了筠娘子的盖头!

媒婆骇的直呼:“大不吉!大不吉呀!这还如何秤心如意?”

四目对视,凤冠珠光宝翠,鸦黑两鬓衬得这张臻首玉面不胜娇羞。腮红绛唇、双眸婉转,这等妩媚风情,让他倒吸了一口气。他初初明白,这朵青涩的海棠花已经张开,等他采撷。

他随手拈起一枚金钱,嘣的一声给掷上了右边的龙凤喜烛,袖中穿过的风也跟了过去,一支喜烛猛的被吹灭,啪的一声倒在了檀木桌上!

媒婆语无伦次的嚷嚷:“喜烛连烧三天不可灭……太不吉利了!太荒唐了!你这个病秧子,我好心给你主持……”

这本就是芹竹和他说好的计划,芹竹抱手冷哼道,“喜烛就算是连烧三天,又当如何?内司大人跟内司夫人就能厮守一辈子么!人死如灯灭……内司大人的命,就烧不到那一天了!吉利?休再废话!还不快滚!”

这般无礼的人,媒婆还是头一回见,被周内司手上的金钱彩果砸的直跳脚,骂骂咧咧的夺门而出。这事一传出去,就是周内司对新嫁的媳妇不满意,周家那帮人还不趁机拿这上纲上线的对付筠娘子?

秀棠一把推搡了芹竹:“娘子嫁给这样的残废,还不够委屈么!你们一个二个居然这样欺负人!你这个贱婢!”

芹竹捋起袖子就要干架:“夫命妻从,这天下就没有不是的夫君!”

秀娇低声祈求道:“芹竹姐姐,咱们都是各为其主,我姐姐脾气冲还请芹竹姐姐担待!”

秀棠杏眼一瞪,跟她比悍是罢,“给我家娘子道歉!”

秀娇急的眼里都掉下来了,扯住秀棠,“姐姐非要给娘子找不痛快是么!”

周内司等着她厌憎恼恨他,周内司垂下了脑袋,不让眼里的黯然荒芜被她瞧见。

她反而莞尔一笑,什么吉利不吉利,她不以为然。她知他短命,嫁他之前便认了命。他就像一个形同朽木的垂暮之人,任谁一个年轻气盛的人都承受不了这样的命运罢,何况他曾经惊才绝艳仪表堂堂、是多少闺阁女子的如意郎君!

她落江的那一刻,武娘从心海浮上,瑰丽如遥不可及的蜃楼。而迷雾重重,注定有带她离开的英雄。

内司就是这个最后的英雄。

内司就像一个稚子,会撒娇能挨打,他是一张情爱的白纸,她是手把手教他的先生,足以受到他忠贞无二的崇拜。

内司更是一个合格夫君,睿智而缜密,妻凭夫贵、荣辱与共,她是周家最尊贵的女人、是宋家青瓷的未来,身家尊荣、全系于他一身。

她不后悔嫁给他。

他低头的样子,像委屈,又像犯错害怕挨打的学生,她反倒乐不可支起来:“你知道今个宫里嬷嬷是怎么给我化妆么?要拿麻绳把脸上的毛毛都绞掉呢,真是遭了一次大罪!我脸皮薄,都给绞出血了,还是嬷嬷拿脂粉给补上的!真是钻心的疼!”

她就不信他不心疼她!

果不其然,他抬起了脸,往她脸上凑,还用手抹了抹。筠娘子委屈开了,“脂粉涂的脸好痒,你拿帕子给我擦掉!哎,不行,这下你看到我毁容了,肯定嫌弃我的!”

他摆手让芹竹出去打水,筠娘子又娇嗔开了:“内司,那个嬷嬷可恶死了,不光绞坏了我的脸,还给我耳朵穿了洞!”

他已经急的没了章法,凤冠的璎珞垂了老长,他的手就要拨过去,又怕弄疼了她。

筠娘子有意吓吓他,振振有词道:“嬷嬷还说我是生母去的早,寻常人家娘子自幼就穿了洞,还说哪有成亲不戴金环的道理,嬷嬷说的好生无理,内司你以为呢?”

周内司点了点头。他不消一言,她就明白了千言万语。

筠娘子本来是矫情一下,假意哭一下的,却不想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他慌张的给她擦泪。

筠娘子抽抽噎噎道,“嬷嬷用两个黄豆在耳垂前后辗磨,磨了足足一个时辰,磨成薄片儿再用针穿,我疼的都受不住了,想着兴许你喜欢,就忍了,内司你喜欢么?”

周内司摇了摇头,要摘她的凤冠,只见她双眼狡黠,“先喝了合卺酒,才能摘冠。”

酒至微醺,他为她摘冠,他搂住她的肩头,她的身子微微向后仰,红唇一开一合,诱人的下颚、脖颈……无一处不让他心驰神往。他给她摘冠,手指捏了捏她完好的洁白耳垂。她因痒而颤笑不已。

芹竹端了热水拧帕递给他,他细致的从她的额头慢慢的擦了下去。

她的眼睛倏然睁开,蛊惑道,“内司,你可得凑近了看,凑的近了才能看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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