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犀咽下油条,“对……差不多吧。”
大爷倚在柜台上,墨蓝色拖鞋上沾着黄土:“很久没看见有人来这儿旅游了。”
“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吗?”
“大概吧,空气也不好,治安也差。前两天还有个姑娘出事了,就在后面一巷子里。”
何犀看见尤叙的眉头随之皱起,忙说:“唉,我觉得也有可能是旅游方面的宣传不够嘛。”
“谁叫她穿的那个样子,还晚上出门呢?不都是自找的?”
“您这话我就不同意了,合着受害者还得有门槛了?”
大爷笑了笑,没再多说,回到柜台里继续听收音机。
大爷关于治安差的说法很快被证明是正确的——车在简陋的停车场停了一夜,轮胎一个不剩。
何犀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尤叙的神色,他看起来风平浪静,甚至都不是很惊讶。
他翻了一会儿手机,然后说:“走吧,附近有一家修车厂。”
装好轮胎,车子又开上公路。
“可能……可能就是天气热了,人更易怒,所以犯罪率升高,这到哪都一样。”她嬉皮笑脸。
“嗯。”他微笑,知道她在活跃气氛。
“风景真不错,我得拍下来,”何犀从包里掏出尤叙送的那台摄影机,“我前两天无聊查了一下,这机器还挺贵的,你们都快穷困潦倒了,你还送我这个?”
“工作室没钱,我有。”
何犀笑着转头掐了把他的脸,“对啊,你还没跟我说过你们家的事呢。”
“普通公务员,都是。”
“那他们支持你的工作吗?”
他摇摇头,猎猎热风从车窗吹进来,碎发微扬。
“其实吧,你能从业这么久,就已经侧面表现出他们的支持了。”她很确信地说。
“是吗……”他望着前方没有镜头的黑灰色地面,细想了一下自己最后一次回家的场面——他爸挥舞着白色遥控器,满腔怒火。他妈在中间调和,一边规劝他放弃,一边也跟他爸吵架。
那是两年前春节的事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跟家里关系不好吗?”
“嗯。他们不理解,我也懒得解释。”
“那怎么行,他们本质上是念你好呢。你得好好跟他们说,你那样面无表情又默不作声的,就会让人觉得是要去做很危险、不可说的事啊。就你一孩子,他们怎么放得下心嘛。”
他笑了一声:“所以你妈想让你赶紧结婚转行?”
“我跑到这儿,她也管不了我了。”话刚脱口,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尤叙本来就一直盘算着送她回家,好端端的,她自己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你什么时候回家?”
“你又提这事儿?”见他不作声,何犀又把手伸向他胸口,“你可得考虑清楚。”
尤叙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心跳一下下落在她手心。
吉普匀速行驶在灼热的长路上,前轮诡异晃动了数圈,脱离正位,天空骤然减速。
车身猛地失去平衡,发出尖锐而干燥的摩擦声,在道路边缘疯狂打转,像脱离引力的飞船,最终翻倒在黄土中。
☆、22-盹儿的私心
袁野泉打飞的赶到当地医院的时候,尤叙正在取药,衣服袖子破了一道口,看着狼狈。
他大步跑过去,扳过肩膀,肉眼扫描尤叙全身:“盹儿,你没事吧?”
尤叙拎着药袋子和一堆单据,面色阴沉:“我没事,何犀受伤了。”
“啊?严重吗,在哪呢?”
“在楼上打点滴,腿上划破一长条,还发烧。”他边走边穿过走廊,一步不停。
袁野泉跟在后面又问:“那她家里知道么?”
“她不肯打电话,刚睡着了,等她醒了再说。”
“唉呀……这真是,早知道我还是得跟你一块儿,能呆多久是多久,大不了过几个月再回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医院里人来人往,消毒水和方便面的气味混在一起,迎面走过的有头上挂彩的,有面黄肌瘦的,轮椅担架夹击,每走几步就要侧身让路。
尤叙闷头在前面走,也不回头看他:“等她状况好点,你回去的时候把她送回家吧。”
“行,只能这样了。那个车怎么就出故障了?”
“进一趟城,轮胎被卸光了,修车厂装胎的时候螺母没拧紧。”
“我去,这真够危险的,还好没出大事。”
他突然停步,回过头,有点火气,不是对袁野泉,是对自己:“这事还不够大吗?我知道轮胎就是那修车厂的人卸的,他们人多,附近又没别的厂,我懒得多纠缠,能用钱解决就用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