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又见那炊烟
何犀回办公室换了身衣服,连喝三杯水,踩着时间抱起电脑往会议室走。
一进门就望见赖枫微趴在长桌上一动不动,还穿着昨晚的那身衣服。
“赖导,你没事吧?一套衣服穿过夜不是你的作风啊。”
他哀嚎了一声,下巴依旧搁在手臂上,透过凌乱的发帘飘来一个孱弱的眼神道:“我果然不该趟这浑水,本以为尤叙不常喝酒,应该是个一杯倒,没想到……总之,我不玩了。”
何犀拿着纸杯接了水推到他面前,笑问:“宿醉一场就怕了?这也不是你的作风啊。”
“何止是宿醉一场?昨天晚上我迷迷糊糊觉得被人拖上了楼梯,醒过来腰酸背痛的,”他扭身展露出自己灰蒙蒙的后背,“你看,这不是梦!这说不定还只是个警告,事态再这样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何犀撇了撇嘴,叹道:“这人可真幼稚。”
“不是,你说那回,你在我房间呆了那么久,他都没什么反应,这次就只是一起吃顿饭、泡个吧,怎么就对我如此粗鲁呢?”
“我昨儿跟他聊了两句,他大概就是觉得你不靠谱,不重视我,没存好心。”
“我哪里不重视你了?给你发的工资奖金哪一样少过?对你的饭量也够包容了吧?”
她搓了搓电脑上的彩色贴纸,嘴角上扬:“我估计,他所认为的重视跟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儿,他待人接物的方式太简单,以为从客观上切断风险和羁绊就万事大吉,自己偷偷难受也没关系。但其实人心复杂,哪一方都不是说停就能停的。而且……哪怕提前预知了结局穿越回去想逆天改命,该发生的事还是一样会发生,顶多过程发生点变化,还可能引发蝴蝶效应,他根本就不该自寻烦恼。”
赖枫微微微闭上了眼,不是很想听她鬼扯。
何犀便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唉,扯远了,反正我这一波操作就是想让他认识到——他错了。他不是错在坚持自己的理想,是错在低估了我。”
“他低估你了吗?也没有吧……你这人不就是很跳跃、想干嘛就干嘛的吗?要是非逼着你坚持下去,最后真的耗到你彻底失去热情,那场面不就更惨烈?我倒是觉得他及时决断,避免事态恶化还挺理智的。”
“合着这还是他针对我量身定制的自我保护措施?”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互利……而且还留了一分余地,互相都没有生厌,甚至历久弥新……你看你们俩这念念不忘的,”赖枫微啧了几声,“段位高啊,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你这又是在把真人当电影角色分析呢?”
他抬起头喝了口水,神情恍惚:“开会吧,不聊了,聊起他就心悸。”
吵闹的会议持续了一天,中午众人简单吃了团餐外卖,餐毕继续争辩,一直到下午六点才散会。
夏令时白昼漫长,何犀和赖枫微出门觅食时天依旧明亮。
耳边终于清净,何犀身心舒畅,问道:“今天吃南洋菜吗?”
“可以,”赖枫微换了一身薄西装,“我想喝点汤汤水水,胃里快干裂了。”
话音刚落,他猛然脚动刹车,稍显堂皇:“我要回家。”
“变这么快?你人格分裂?”何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苍穹下,白楼前,树荫里,尤叙单手插着裤兜迎风而立,另一只手刷着手机。
何犀还没来得及阻止,赖枫微已经奔跑着原路折返。
尤叙听见动静,一路望着她,迈开步子走近。
她不知怎的有种被人接了放学的感觉——小时候她外公总是站在校门口的树影下,手里握着报纸和水瓶,无论她什么时候出现,他都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晚上还有工作吗?”尤叙走到她眼前,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语气也淡淡的。
“没。”
“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
他皱眉,头低下一点,又问:“那你现在去哪儿?”
“为什么要告诉你?”
何犀本以为他怎么也该有点不耐烦,但他只是站直了,悠闲地插着口袋看她,看样子是无所谓就这么耗着。
“看看就知道了。”
何犀冲他眨眨眼道:“那我不去了。”说罢转身往回走。
随着一声惊呼,她骤然失去了自我控制权,迅速脱离了地面。
她被轻易扛了起来,驼在尤叙的肩膀上,颇像一个米袋。
在此混乱时刻,她还感觉到背后差点翻开的衣服被细致地扯了一把,牢牢按在她腰上,那只手掌心热乎乎地隔层布料蹭着她的皮肤。
即便脑袋快要充血,她还是暗自赞赏了一下他肩膀的宽厚度——她居然不觉得硌肚子。
在热浪中晃荡了一段路,何犀再次掌握自身引力时,她已经被丢在了副驾驶座。
尤叙关上门,担心她逃跑,跑到驾驶座的速度极快。
见她没什么脱逃的迹象,他便安心发动了车。
汽车一路开过晚高峰堵塞的车流,天开始变黑,道路两边人烟渐趋稀少,如果换个司机,可以合理怀疑是要弃尸荒野。
尤叙越来越觉得奇怪,她落座之后什么话都没讲,眼睛也始终盯着侧窗外,整个人以一种看起来就很不适的姿势僵坐着,右手攥着门上的扶手一动不动,就像被冰冻。
他减慢了速度,微微侧过头,低声问:“何犀,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