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活该被原谅,有些人接二连三被迫失去最亲的亲人却只能忍气吞声。”
“世上没这个道理。”
许箴言突然停下脚步,神色不豫地打断她。
“所以,你选择了报复这种伤人伤己的方式吗?”
“眠眠还小,他懂什么,别拿他当借口,因为愧疚想来医院的人是你。”
这种时候,他依旧异常冷静地对她进行剖白,不留情面地揭穿,只想他们之间能彻底坦诚。
程安好咬牙,抬头无声地对峙,最后,狠狠推他一把。
“你知道什么。”
“我只要看到你们的脸,就让我觉得恶心。”
“不论是你,还是你爸你妈,四年后再见面,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我就该不计前嫌,原谅你们的样子,可你们谁对我,对我死去的爸爸真心认过错?”
“你们是有钱,有钱就能随意糟践普通人的性命吗?”
许箴言低头,身侧的拳头,不自觉紧握。
“我没想过不负责,你爸的死,我一直很内疚。”
“生日宴结束的晚上,我已经想好要安排我们两家人坐下来吃顿饭,就算是逼迫,我也会让我爸妈低头认错,给你们诚心诚意道歉。”
“如果你心里还是膈应,我会跟他们说我们会长期住在c城,跟b市,跟许家,断了不必要的联系,我们小家一起,好好生活……”
可一切,在突然到来的变故面前,没能来得及。
初夏的风带着晴天的躁意,拂过时,像撩拨过火,叫人心头莫名火热。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许久。
最后,他像滚烫热水里浸过的一把嗓子,艰涩沙哑地,闭着眼说出最后一句。
“程安好,你说好好过日子,也是演的戏吗?”
她一怔,反应过来后瞬间红了眼眶,却不想被他看到,别过脸,冷冷回了句:“你觉得是就是。”
说完,她加快脚步离开,留他一人在背后目送。
他想铸成后被迫冷凝石化的雕塑,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转身时心底的落寞和无助,只有他自己知道。
***
回到c城,知道他暂时回不来,为了不让孩子发现异样,她还是带眠眠住回丽水。
眠眠睡觉前习惯由他带着,玩半小时的益智玩具。最近他对魔方很感兴趣,程安好的魔方技术不差,但眠眠看到她手里复原的魔方还是会噘嘴,问爸爸为什么不回来。
她只能说他出差,过一段时间就能回来。实际上,她也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回来。
一周后,是她轮休的周末,她等来了来自b市的快递。
拆开,是一份新的离婚协议书。
仔细过目一遍上面的所有条例,程安好说不出她是什么心情。
即使他自己处于水深火热中,他拟定的条件,对她而言,完美得过分。
眠眠归她,他只要求了一年寒暑假里至少有一个月,孩子能跟他住一起。
在财产方面,他也公平到极致。
那个午后,阳光明媚,程安好看到协议书上熟悉的字迹,拿起笔,落笔写下她名字时,她如释重负地笑了。
拉开窗帘,阳光换了方向,刺眼得很,她缓缓闭上眼,才发现,眼眶的热泪,早已溢满。
一切意料之中的顺利,顺利得,让人心痛。
协议书上约定的,他们去民政局领离婚证的时间是下周五,但时间到了,他依旧没回来。
这几天密斯精神很不好,平时眠眠从幼儿园回来,他还会一步步挪到院子的栅栏边,努力摆摆尾巴,迎接小主人回家。
最近,他只能趴在狗窝里,没有力气站起来,连喝水和吃饭,都是勉强。
只有在大门打开的时候,他才会稍有精神地抬起头,看到熟悉的却不是他最期盼的人,他又会耷拉下脑袋,他额头的皱纹,可能因为肌肉松弛,也可能是忧愁,总是皱得很深。
平时许箴言带他玩得最多的玩具,他没有力气玩,但把它们全部叼进自己的狗窝,像是在借物思人。
程安好担心他,把宠物医生叫到家里,医生检查后,叹气。
“十几岁的老狗,跟人一样,生老病死很正常,没必要再救了。”
“他身上有很多脏器都已经衰竭,治疗难度很大,而且对他来说也很痛苦。”
“安乐死,不论对你们主人,还是狗本身,都是一种解脱。”
程安好拒绝让密斯安乐死,因为她知道,密斯在等谁回来。
密斯死的那天,是周六。
眠眠特意坐在它旁边玩积木,怕它孤单陪着它,但密斯的脑袋一直向着门口。
为了防止他一惊一乍消耗精力,程安好特意把通往院子的门打开。
忽然间,它好像看到路过的一个熟悉身影。它突然激动地爬起,恢复曾经精力丰沛时的样子,咧着嘴,吊着舌头,一蹦一跳地跑到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