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要谋害自己的那位“贵人”,等从白云寺回来,再来问罗姝吧。
程昶这么想着,没再说什么,径自离开了。
刑部的囚牢安静下来。
程昶走后不久,候在囚室外的侍御史冲着录事打了个手势,录事点点头,把记着程昶问话的内容的文书递给他,收拾好纸笔,也撤去外间守着了。
侍御史看了一遍手里的文书,并不露声色,而是问罗姝:“方才三公子过来,都问了些你什么?”
罗姝一见这侍御史,脸色煞白,半晌才磕巴着道:“他、他就是问,我为何与芙兰姐姐相交,为何陪她去药铺,陪她去药铺后,我去做什么了。”
“你怎么答的?”
“我都是照实答的。”
她是当真闻不惯那药铺的药味,与方芙兰相交,也的的确确为了裴阑。
侍御史点点头,就着手中文书再次比对一番,尔后又问:“罗复尤让你说的呢?”
“父亲让我说的,我也找机会告诉三公子了。”
“怎么说的?”
“就说……老忠勇侯当年出征塞北,并没有贪功冒进,他其实、其实是冤枉的。”
侍御史“嗯”了一声,将手里的文书往腋下一夹,径自就要离开。
“大人。”这时,罗姝唤道,她问,“阿汀,不,云浠他们一家子,当真是冤枉的?”
侍御史面容冷峻,语气十分淡然,“这个不是你该知道的。”
“可是、可是阿爹前阵子被请来问话的时候不是说,只要我把老忠勇侯的冤情告诉三公子,我就可以昭雪,可以平安离开这里了吗?”
侍御史看着罗姝,半晌一笑道:“是,今天你做得很好,耐心等上数日,你就可以平安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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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绥宫,沿着朱雀南街一路直行,见到第二间茶铺子左拐,有一条颇幽静的巷弄。
此时正午已过,天际浓云蔽日,明明是暑意未尽的七月末,闾阎街巷间已有萧条之意。
侍御史离开刑部囚牢,一路来到巷弄里停驻的一辆马车前,恭敬地一拜,轻声唤了句:“殿下。”
马车车身不显,也未挂提了字的灯笼,若非这一声“殿下”,常人根本看不出里头坐着的竟是这等身份尊贵之人。
半晌,马车里的人应了一声,问:“都告诉他了?”
“是。借罗四小姐之口,属下已将云舒广的冤情告诉了三公子。”
“他不是要查本王么?”马车里的人嗤笑一声,“自不量力。”
又问,“他乍闻此事,心中可有生疑?”
“像是没有。”侍御史道,“正如外间传言的一般,三公子自落水后,人就有些奇怪,仿佛不怎么记事,以往大意的地方,如今倒是聪慧谨慎了起来,可是以往一点即透的地方,尤其与天家朝廷相关的,却不怎么往心里去。”
“不过一切果如殿下所料,三公子一听闻老忠勇侯含冤,在意极了,也顾不上跟罗四小姐套话打听殿下您的身份,反而再三追问老忠勇侯的案子,一直到属下去囚室外等着了,他才离开。”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马车里的人又笑了一声,“常常本末倒置,轻重不分。”
“这样很好,他既在意这案子,本王就可以借他之手,把云舒广案子的真相彻底掀开来,让父皇知道我那位仁善的太子哥哥,究竟是为何一病不起。不说扳倒……起码姚杭山这个人,可以彻底除掉了。”
“枢密使大人当年害得忠勇侯战死,而今不能为殿下所用,有此一劫,乃是他自作孽。”侍御史道,犹豫了一会儿,又问,“既这样,殿下可还要对三公子下手?”
“自然,他知道了最不该知道的,绝不能活着。”
“可是……三公子虽不怎么敏锐,琮亲王殿下却是极厉害的。若是琮亲王知道了三公子被人谋害,定会追查到底,万一查到殿下身上,继而把所有的事都揭开,只怕今上再不会信任殿下您了。”
“父皇他可曾有一日信任过我?”马车里的人冷声道。
“再说了,你以为单凭一个程明婴,忠勇侯就可以平反?姚杭山就能获罪?”
“这桩案子,非是要惊动琮亲王不可。只有明婴死了,琮亲王顺着他生前追查的冤情往下查,才能闹到父皇跟前,父皇才会治姚杭山的罪。”
“何况本王这个皇叔,名声虽不怎么样,却十分得父皇信任。”马车里的人道,“知道父皇为何这么信任他吗?”
“因为他最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
“就算明婴死了,琮亲王至多查一查忠勇侯的案子,绝不会把当年那些丑事揭开来。一来,那些事看起来与明婴没什么关系;二来,这是天家秘辛,揭开来,反而给父皇脸上抹黑。琮亲王不去揭那些事,就不会猜到明婴的死,是本王动的手。”
“是。”侍御史躬身一拜,“还是殿下缜密,考虑得比属下更周到。”
“那么还是按计划,等过几日上白云寺祈福,便对三公子下手?”
“嗯。”马车里的人应了一声,“去,告诉白云寺的暗桩,把消息透露给明婴手底下的人,就说能证明忠勇侯无罪的证人正是被扣在白云寺的清风院里。”
他说着,大惑不解道:“本王这位堂弟,实在是命大,上回花朝节,分明已死透了,不知怎么回事,竟活了过来。”
“是,属下也听说了,跟死身回魂似的。”侍御史道,“不过殿下放心,这回属下一定悉心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三公子他,也就只余几日光景可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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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昶回府后,也不耽搁,当即就托人去打听当年忠勇侯的案子,不出三日,下头的人就过来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