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胭脂,赵镇唇边露出笑容,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妻子了,不知道她和原来有什么不同,或许,她和原来是一样的。还是那样地笑,那样地说话。
“赵将军!”诏书还没正式下发,赵镇命众人以旧时称呼称之。
听到这个声音很陌生,赵镇抬头望去,见是一个很眼生的内侍,赵镇身边从人已经上前想要阻止,赵镇摇头,命那内侍上前。
内侍上前行礼方道:“赵将军,符太皇太后并非突发卒中,而是……”
赵镇抬手阻止内侍继续说下去,垂下眼帘,这样的事还真是柴昭能做得出来得。妹妹,你到底,是怎样教养孩子的?堂堂帝王,多疑之外,不择手段,什么都不顾。难道以为,真能瞒住天下人吗?
内侍见赵镇不许自己说下去,跪地道:“赵将军,当日符太皇太后对奴等,十分慈爱!”
“我知道!”赵镇只答了这三个字就道:“我晓得,你也是为了自保,等符太皇太后搬去德寿宫时,你随之去吧。”
内侍应是,赵镇已经继续往宫外走,越走,脚步越急,想快一点回府见到妻子。
“将军,群臣们都等在宫外,要……”有人恭敬地道,赵镇摇头:“命他们散去吧,我要先回府一趟!”
从人应是,赵镇上马,策马出宫。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汴京城内的店铺都已上了铺板,酒楼茶楼宾客满座。不管这座城这个天下要换一个新主人,对小民们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他们更关心的是这天下会不会乱,会不会加重赋税?
这天下,可以姓刘姓郭姓柴姓李,当然也可以姓赵。
赵镇骑在马上,想到的却是这件事。这肩上的担子只会更重,天子,岂能是随意妄为的?
那座熟悉的府邸就在眼前,府门前黑压压的站满了一片人。赵镇翻身下马,在人群中寻觅着自己的妻儿。当看到妻儿身上所穿的素服时,赵镇喉头哽咽。
“爹爹,您怎么不往前走?难道不记得我了?”赵嫣的声音响起,还是那样娇滴滴地,还是那个要自己抱着,不停撒娇地女儿。
赵镇看向女儿,不由伸手拍拍她的头:“都这么大了,还撒娇?”
“我是小娘子,自然也要撒娇!”赵嫣笑嘻嘻地说。永和大长公主已经上前:“回来了,真是……”
赵镇行礼下去:“儿子见过母亲。”
永和大长公主已经拦住他:“这会儿还说这些做什么?进去吧,你父亲灵前,也该上一柱香。”
提到赵德昭,赵镇眼角不由有泪,在众人簇拥下进府,府内正厅之上,已经布置好了灵堂,只是灵堂之上,并无灵柩。
赵镇接过胭脂手中的香,对灵位三拜九叩。永和大长公主的声音带上几分哽咽:“你父亲过世时候,我们都在宫中,等回来时候,并不知他的尸首现在何方。”
柴昭!赵镇念着这两个字,面上痛苦更甚,胭脂站在他身边,并没开口劝说,有些时候,是需要流泪来宣泄内心的伤悲。
在灵前上香之后,赵镇也就在灵前守灵。永和大长公主并没劝阻,当夜深人静时候,赵镇坐在赵德昭灵前,泪水流的更急。胭脂这才轻轻地拍一拍他的肩。
“胭脂,我很难过。”
“我知道!”胭脂握住他的手,赵镇的声音更哽咽了:“我原本以为,我能做好一切的,能带着全家全身而退的,荣华富贵,我都不在意的。官家对赵家忌惮,我晓得,所以这一战过后,也算为国全忠,我就能带上全家去外地。可我没有想到,我并没做到。胭脂,我很伤心。”
连尸身都寻不到在哪里,这对赵镇来说,是重创。
“我方才在想,若我那日不起兵,索性让二叔公得了天下,是不是父亲就不会死?那时,死的也不过就是我自己。”
“世人哪有早知道?况且,你我都明白,依了二叔公的性子,他会厚待公主,但对公公,他不会厚待,甚至还会……”
胭脂停下口,赵镇闭上眼,这一步步,走到现在,都和原来所想的完全都不同了。幸好,还有妻子在自己身边跟随。
赵镇把胭脂的手握的更紧,胭脂轻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这是我答应过你的。生死富贵,上天入地,我都会跟随你。就算……”
胭脂抬头看着丈夫:“就算要背负骂名,我也会和你一起。”赵镇看着妻子,伸手摸上她的脸。
胭脂长叹一声:“到的此时,已无退路了。”
没有退路了,或者说,想退一步的话那就是赔上自己全家人的命。赵镇把妻子的手握紧,什么都没有说。
次日一早,已有大臣前来赵府,请赵镇上朝。
赵府大门紧闭,赵镇以守灵的名义拒绝。消息传来,柴昭面上露出狰狞的笑,对潘太皇太后道:“我以为,他真不把荣华富贵放在眼里,原来,也是一样地假清高,这会儿记得守灵了,他爹死了,他还领兵上京,那时他怎不记得一个孝字?”
潘太皇太后这几日十分憔悴,听到柴昭的话就道:“官家,这也是……”
“太皇太后何必为他辩解,朕知道,你是怕,你是怕他把朕和太皇太后一剑杀了,是怕……”柴昭气鼓鼓地说。
内侍已经在外道:“几位相公求见!”
“他们还来求见做什么?此刻他们不是该在做劝进表吗?”柴昭怒气冲冲。潘太皇太后已经道:“让相公们进来罢!”
相公们鱼贯而入,柴昭看着他们,咬着牙笑道:“诸位相公是来逼朕写禅位诏书的吗?”
“臣等不敢!”先开口的是参知政事,接着才有人接道:“宁国公为国尽忠,赵将军正在守孝,臣等以为,陛下该前往赵府,亲自为宁国公……”
“混账,混账,这样的话也是做臣子的能说的吗?你们一个个如此欺负朕,朕……”柴昭不等他们说完,就拍了桌子。
大臣们并没惊讶,柴昭也没几天皇帝好做了,让他发发脾气又如何呢?参知政事依旧道:“陛下的意思,臣等已经尽知,臣等只是……”
话尚未完,就有内侍在外道:“赵将军来了。”
“他不是要在家做孝子吗?此刻怎么又来了?难道是迫不及待,想要早一日把天下改姓赵?”柴昭的话没有任何一个人回答。
赵镇已经走进殿内,对柴昭行礼道:“官家,臣此刻进来,只想问官家一件事,臣父亲的尸骨,到底……”
“赵镇,你寻找不到你父亲的尸骨了。你父亲的尸骨,被我埋在一个没人寻找到的地方。原本朕是想把你们全家都埋在那的,谁知你不听话,不肯乖乖束手而死,朕只能把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全都给杀了,赵镇,谁让你不肯听话呢?你若肯听话,此刻,你们全家已经团圆了。”
这样的话,别说赵镇,大臣们神色都变了,这样的帝王,如果真等到他长大亲政,这个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