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很多年,他都未见过容莀,他无数次后悔当时怎就忘记问他姓名。
再次相见,便是十一年前的花朝节上,他微服出宫,见到了在桥头的容莀,他第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毕竟如他那般好看的人着实不多,尤其是笑起来时,嘴角隐约可见的梨涡。
可容莀并没有认出他,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与嘉和相遇,一见钟情,互换信物。
他们成了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而他便成了一个笑话,九年的惦记终是一厢情愿,一切期盼落了空,因那人早已不记得他。
他也曾以为对容莀只是幼时的执念,或是一个喜爱的儿时伙伴,可当后来娶了太子妃后,他才明白,那人已经将他所有的情感占据。
他的心,终究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队伍逐渐走远,李葳收了思绪,眼里一片凄凉。
他曾出现于他的黑夜,带给他唯一的光,如今那道光没了,他又坠入了黑暗,至此沉沦。
张佲执伞立在李葳身后,心里生了股难以言说的酸涩,这场万人相送的葬礼史无前例,这种震撼直击人心,似能让人凭空生出不少荒凉。
直到队伍彻底消失,张佲才收回目光:“殿下,回吧。”
这些年东宫与嘉和公主府并无交集,若简王发现殿下出现在此,少不得又要拿出来做文章。
李葳微微闭眼,不过片刻蓦然转身离去,脚步飞快,只留下一句:“不用跟着。”
张佲顿住脚步,恭敬应下:“是。”
若他没看错,殿下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张佲回头瞧了眼队伍消失的地方,苦涩一笑,殿下心里那丁一点柔软终究是彻底毁了,此后余生,殿下又该如何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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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木在倾盆大雨下一点一点被泥土淹没,容莀就此长眠地底,沈棠终是受不住,当即吐了一口鲜血,直直倒了下去。
容候夫人原就担心她会承受不住,一出府便让人套了马车跟着,就怕有个万一,此时恰好派上了用场,晏轻亲自赶车将沈棠用最快的速度带回了公主府。
太医把过脉后松了口气:“公主身子虽受大损,好在憋在心里的这郁结算是吐出去了。”
受了这般大的打击,又小产后几天未眠,今日又淋了这场大雨,沈棠已是身心俱疲,断断续续昏沉了一月。
沈棠昏迷后的第三日,南衣北衣也入土为安。
成眴将南衣带回府成了冥婚,入了成府祠堂,墓牌上刻的是爱妻南衣。
北衣是自小进的沈府,早已没了亲人,沈夫人将她认作义女葬进沈府墓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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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的身子终于好转时,三月也快到了头。
这日,东衣西衣守在外头无声抹着泪,里面的哭声久久不惜,从低声啜泣到嚎啕大哭,直到里头归于平静,二人才擦了眼泪,推门而入。
“公主,您可算好些了。”东衣好似没听见那崩溃的哭声,端着药边喂沈棠边扯开一抹僵硬笑容:“公主您可得保重好身子呀,我们还得替驸马爷复仇呢。
沈棠没出声,但那眼里的凉意让东衣松了口气,只要公主不再一心求死,她便放心了。
西衣在一旁安静的收拾着,眼神有意无意的躲着沈棠,不敢去瞧她。
东衣淡然自若收了药碗:“公主您再歇会儿,奴婢去端些汤来。”
两人自小伺候在沈棠身侧,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她又岂能看不出这二人有事瞒着她,沈棠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而后突然出声:“南衣北衣呢。”
东衣西衣同时一僵,却都未出声。
沈棠眼神越发冰冷,语气带着些惊慌:“说话!”
东衣西衣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西衣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公主,她们没了。”
沈棠直直的看着二人,过了许久才道:“什么叫没了。”
声音显而易见的颤抖,东衣担忧的抬头看了沈棠一眼,害怕再让她受了刺激。
可沈棠眼神凌厉的盯着她们在等着答案,东衣咬唇,她知道这事早晚都得说,那么大两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再瞒得下去。
东衣深吸了一口气,将事情的来弄去脉尽数道来,只隐瞒了南衣北衣回来时身上的伤痕。
沈棠紧紧握着双拳,眼睛红的可怕。
仁仪候!
眼泪再次如涌泉而下,沈棠闭上眼,悲痛而又崩溃。
不久前,南衣还拽着她的衣袖问她会不会给她备嫁妆,北衣抓着那只从北街带回来公鸡追的西衣满院子躲。
如今,这一切竟已如隔世。
阿莀走了,南衣北衣也走了。
院子里十个侍卫也无端横死。
昔日其乐融融,温声笑语的嘉和公主府再也不复存在。
过了半个多时辰,沈棠才睁开眼,眼神深沉而又冰凉,整个人的气场再无往日的柔和。
“寻个时间,去瞧瞧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