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我说句大实话您别见怪。”李廷恩忍住哭笑不得的心情,给李火旺分析,“朱家是镇上的大户,祖上没落了人家也还是大户,朱家规矩极重。不说旁的,朱家单是庶女都有五六个。您都说小姑被娇惯了,怕是嫁到朱家这种人家要受委屈。况且朱夫人是最重规矩的。”
当初朱老爷要花姨娘进门,朱夫人为了不让朱家门风被辱差点上吊的事情李火旺也听说过。虽说最后花姨娘仍然进了门,不过那是朱老爷偷偷卖了家里的地把户籍都给换了,大伙儿说起来都说朱夫人以夫为天,太过贤惠,实在没办法,全是朱老爷糊涂。
想到李芍药那脾气,李火旺也明白李廷恩的意思,颓丧道:“也是,人家咋瞧得上你小姑。”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李火旺在脸上抹了一把,十分愁苦,“廷恩呀,你小姑是不咋地,可我也养了她这么多年了。眼下她脸上老大一块疤,还好吃懒做的,你看那一身肉。唉,别说你奶愁,我也愁啊。你说咱李家村在四里八村的日子都是数得上的,村里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哪个到了年纪没人上门说亲,偏偏你小姑,真是没一个媒人登过咱家的门槛。你说你姐她们也一天天大了,你小姑不嫁,家里几个女娃可都没法说亲。”
李廷恩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自从伤了脸,李芍药脾气越发暴躁古怪。又有自己在,村里人互相知根知底的,谁会去沾这个烫手山芋?
只是李芍药不嫁,李草儿她们也要被耽误。就算李廷恩从心里不愿意李草儿她们嫁的太早,可他也明白,不是名门望族,就没有将闺女留到十七八再出嫁的底气。过了十六,李草儿她们就不好嫁了。只有先解决李芍药,才能从容的为李草儿她们选一门好亲事。
不过该拿李芍药去祸害谁呢?看得上李家的范氏与李芍药必然看不上。范氏与李芍药看得上的,如朱瑞成这种,是绝不会娶李芍药的。
李廷恩对这个问题也觉得为难,想了想他出了个主意,“爷,要不将小姑嫁到范家去罢。”
李火旺睁大眼看着李廷恩,“范家?”
李廷恩点了点头,“范家是奶的娘家,是小姑的亲舅舅家。亲上做亲,怎样都不会被亏待。我记得范家舅公有三个儿子,那位小表叔今年才十七罢,也没定亲事,与小姑年纪正相合。奶不是说过这小表叔能干的很,在临镇租了个摊子卖肉。算不上多好,至少不会亏了小姑的嘴,加上奶给小姑备下的陪嫁,小姑过不了苦日子,总比去那些镇上的人家看人脸色来的强。”
叫李廷恩这么一说,李火旺真的考虑起来,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好,乐呵呵道:“对啊,廷恩,还是你脑子管用。你瞧你奶天天想这个想那个的,都硬是没想起来自己娘家。你看她娘家这么一个好苗子摆在那儿。你范家舅公他们脾气都是好的,平时和咱们走动的密,还心疼芍药,以前老接芍药去耍,一点活都舍不得芍药做。芍药嫁过去他们指定不能亏待,更不能嫌弃芍药脸上的疤。那范三娃我也见过,是个肯干的憨厚小子,还能挣钱养家,好,这才是门好亲事,就这么定了。”
李火旺一拍大腿,对李廷恩道:“我这就回去跟你奶商量去,早点把你小姑的事儿定了,家里添添喜气,廷恩啊,你别看书看得太晚,要早点歇息,身子骨要紧。”
李廷恩就起身送李火旺,“爷,我都知道。天黑,您慢点。你要好好跟奶说,让奶宽心,她正养病呢,您这么一桩喜事给她说了她病都好得快些。”
“对对对。”李火旺一张笑脸收都收不住,拖着厚实的棉鞋回去找范氏。
没一会儿,李廷恩就听到李火旺那边的屋子里传来范氏尖锐的质问声,不过只能听清楚一句‘你说啥’,尔后声音迅速的低了下去。他笑了笑,捧起手中的书本继续认真研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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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边上唾沫星子直溅还脸上乐开花一样的李火旺,范氏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没想到自个儿费了半天劲儿,好不容易将李火旺说动去找李廷恩探消息,结果李火旺呆了一会儿回来就说要把芍药嫁回范家去。要范家真是个好去处,她何必挑三拣四的等到今天才看中一个朱瑞成,尤其李火旺说的还是范三娃范铁牛。
范铁牛那是能嫁的人么。自己那个大哥倒是个老实人,大嫂却不是个省油的灯,三个儿子更是一个比一个横。范山子范林子就都是惹是生非的主,范铁牛比这两绑在一起都厉害,五岁就能拎着把菜刀追着人跑过整个村子,揍人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照着顿数来。
想到李芍药嫁到范家会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范家有可能还会借此来要挟自己,范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再次声音尖锐的反对,“不行,我不答应这门亲事。”
李火旺兴头上被接二连三的反对,终于恼了,“亲上做亲的好亲事有啥不行。你不一直都说你娘家待你好,范家又不缺吃不缺喝的,范三娃要去临镇开卖肉档头,那不你说他生意好,娃子能干,咱家还给了十两银子做本钱呢。咋了,这回把咱们芍药托付给他就不成?你可掂量清楚了,芍药那性子,没几个婆家能受得住。那才是你亲闺女,你不能光想着娘家,芍药更要紧。”
范氏真是一肚子苦水没法诉。
她平日老说娘家好,夸娘家侄子那不是为了在李大柱李二柱他们跟前把腰撑起来么。本身就是继室,娘家总要比原配的娘家好才成,要不还不给人欺负死了。
“这,我是担心芍药瞧不上二娃。”范氏想了半天,只能挤出这么一句。
“哼。”李火旺火大极了,“啥时候了,你还要惯着她,她看不上人家,她就看得上人朱家。可朱公子人家瞧得上她?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她的亲事我这当爹的做主,明儿我就寻个中人去露点口风。”
范氏骇了一跳,脱口而出道:“不成不成,要被拒了咱芍药可没脸活了。”
“放屁!”李火旺气的用力一拍炕几,“要范家把咱家当亲家,就不会拒这门亲。他范三娃不就是个杀猪的,将来咱廷恩可是要做大官的人。要瞧不上咱芍药,往后这门亲不走动了就是。”说起来,对于给范铁牛出过本钱这件事,李火旺还是有一种优越感的。
看李火旺一门心思拿定了主意,范氏也不敢再说,只得暗地里磨了磨牙,在心里将李廷恩恨了个彻底。她越来越觉得李廷恩的命实在被批得准,果然过了灾劫后人就大不一样了,完全成了她命中的克星。啥事儿都能被这克星搅合,盘算的再好,到这克星身上一准碰壁。
可惜当年菩萨不开眼,没有淹死这祸头子!
范氏心里嘀咕了半晌,被李火旺催促了好几回,终于带着一肚子心事躺回炕上,只是一夜未眠,翻来覆去的想着该如何解决这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关于狗和奶牛的问题,应该修订的我已修订,该解释的我也解释了,就到此为止,主要是仔细衡量过觉得在这个情节上不存在大问题了。另外如果大家有觉得别的不合逻辑的地方,比如男主的为人处世不符合情理,请给我具体指出来我才能去研究,去进步。
在机场码了一半多,回家路上写了一点,可能有错字,大家见谅,明天我再修改,大家看见顺便给我指出来更好,谢谢。
晚安。
☆、第41章
元庆七年夏,李廷恩倚在迎枕上饮了一杯六神茶,推开马车的门,立时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看赶车的长福背上一大片汗渍,李廷恩就道,“长福,找个茶楼歇会儿。”
“是。”高高壮壮的长福擦了把汗,就近将马车赶到路边一个茶铺。
“少爷,您坐。”长福掸了掸椅子上的灰,叫茶铺伙计上茶。
茶壶伙计点头哈腰的过来,看到李廷恩面如冠玉,一身云缎,一笑便如春风拂面,头上碧玉簪子在烈日炎炎中透出股润意,脸上笑容就更甚了。
“公子,一看您就是个读书人,这长途远行的,是游学罢。”伙计一边擦了擦桌子,一面给介绍铺子里的好茶,“咱们新到的金银花茶,郑家医馆出来的药茶,夏天喝了又去火又凉快,您要不要来上一壶?”
“金银花茶?”李廷恩闻言一笑。一路行来,自己在不少地方都听到有人推荐客人用这花茶。
四年过去,连江南道都有郑家的金银花茶了,这挨着河南道的陇右道自不例外。看样子郑大夫是大大挣了一笔,那族里跟着种金银花的人家挣的银子也不会少,单凭郑家的药田,是无法供应大江南北生意的。
“少说废话,赶紧上茶。”长福把伙计骂走,一屁股坐在李廷恩对面。自从元庆五年被选中一路跟随李廷恩游学,长福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少爷不是个难伺候的人,平时这些小节也并不讲究。换做其他人家,稍微有些底子的,有个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一路头名考出来的儿孙,要出门游学少也得备两个丫鬟一路伺候。唯有自家少爷,啥也不要,带着自己这个赶车的粗人就出门了。在外面晃荡一年多,自家少爷连荒山野地都睡过,硬是没喊一声累。
少爷咋就是跟其他读书人不一样?
长福心里存着困惑,忍不住一面咕噜噜灌茶,一面朝李廷恩脸上打量。
“好好喝茶。”李廷恩轻描淡写的瞥了他一眼,见他缩了脖子,轻轻笑了笑,继续歇凉。
“少爷,今晚儿咱们就能赶到河南府。后儿咱就能赶回家,老太爷他们见着您一准喜欢。”长福笑呵呵的巴结。
想到家中的情形,李廷恩心里亦有淡淡的喜悦浮上心头,他看着长福,笑道:“你也想家了罢?”
长福摸摸头,嘿嘿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