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进城,从哪里突破?”
“东门。东门守将是程昱,他能得袁谭重用是因为别驾王彧的推荐,但他和袁谭身边的那些人相处并不融洽。一来他脾气太刚直,容易得罪人;二来他出身不高,难得刘表、边让等名士青眼,矛盾必然不少。论用兵经验,他也是最少的一个,不为属下所服。战阵之上,生死之间,难免指挥不灵。”
孙策想了很久。他基本赞同郭嘉的意见,但他不认为程昱很弱,甚至无法指挥部下作战。这可是一个狠人,在史书上不仅与郭嘉同传,而且排在郭嘉前面。他不仅是谋士,还有实际指挥作战的能力,特别是吕布取兖州时,他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不亚于荀彧。
“不能把程昱当新人对待,有些人,生来就适合为将。”
郭嘉点头答应。孙策对他很信任,一般很少如此特别提醒,既然说了,必然有他的原因。
“进出之间,我们要让程昱做出错误的判断,就要装得像,不仅要和黑山军里应外合,还要让朱太尉配合行动。当然,最重要的是让城里的黑山军准备接应,如果双方堵在城门口,那就糟了。”
“行,你和子纲先生联络吧。另外让蒋子翼去一趟河东,我怕是不能赴中秋之约了。”
郭嘉笑道:“有缘迟早会见,不必急在一时。”
……
朱儁站在指挥台上,远眺浚仪城和浚仪城之间的朱灵部大营,黝黑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背在身后的大手握在一起,粗糙的手指互相摩挲着,能清晰的感受到老茧的坚硬。
年过花甲,眼看着这一生就要结束,大汉却是大乱将起,正是需要他效力的时候。
善水于溺于水,善战者死于兵,我注定要死在战场之上。
回想着自己的一生,朱儁心里没有一丝骄傲,相反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忧伤。国难思良将,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的名声背后是大汉连绵几十年的叛乱。
大汉要亡了吗,为什么孙策这样杰出的年轻人不愿意为国效劳,就连孙坚这样深受国恩的封君都有了私心,找个理由就躲得远远的。不读书真是不行,心里没有一点忠孝节义。
朱儁幽幽地一声叹息,转身准备下台,却看到远处张纮匆匆赶来。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何止是孙策对朝廷没什么感情,就连张纮这样的读书人也对朝廷很淡漠啊。
张纮进了中军,一眼就看到朱儁站在指挥台上,他拾级而上,来到朱儁面前。
“子纲,有什么事吗?”
“朱公,讨逆将军与袁谭大战,两败俱伤,讨逆将军受了重伤。”张纮一边说着一边将郭嘉的军报递了过去。郭嘉另外给他写了信,他知道内幕,却不能透露给朱儁。
朱儁大吃一惊,随即又觉得有些脸热。孙策以八千人出战,降刘备,败蒋奇,现在又与袁谭大战,先后牵制了三万多人,战功赫赫,现在更因此受了重伤,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不肯出力?自己手握三万余人,却拿朱灵没办法,岂不是更有怠战之嫌。
朱儁看完军报,沉默良久,脸上的热度也慢慢退了,又恢复了坚毅。
“给伯符回消息,就按他的计划办,我会猛攻朱灵,接应黑山军出城。另外,你……”朱儁犹豫了好久,转过身,看着张纮。“你告诉他,朝廷暂时不回洛阳,勤王之事作罢。”说完,他一声长叹,不等张纮答复,匆匆下台。
张纮站在台上,看着朱儁微微佝偻的背影,不禁黯然。
第544章 黑山军
夜色迷蒙,张方站在城头上,翘首以望。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半天,但地平线上一片平静,看不到一点大军来援的征兆。
身后有脚步声,张方没有回头。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苦酋那张布满伤痕的脸出现在城墙上,他走到张方身边,故意探头看了看,咧开大嘴,笑了。
“看来要委屈少帅做我的部曲督了。我也不敢让你做太久,只要一天就行。”
“胜负未分,你太心急了。”张方横了苦酋一眼。“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果我真的输了,我会给你做一辈子部曲督,绝不食言。”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孙策?我可听五鹿说,你们见面的时候很不愉快。”
张方脸一热,暗自骂了一句。他和五鹿说好的,让他不要乱说,怎么还是告诉苦酋了。苦酋这张破嘴哪能藏得住事,肯定所有人都知道了,怪不得那些家伙总在背后嘀嘀咕咕,笑得那么诡异。
“那是我自不量力,怨不得孙将军。你若是见了孙将军,就知道我为什么会相信他了。”
“是吗,但愿如此。”苦酋哈哈大笑,笑了两声,却又慢慢低了下去。他拍拍城墙,一声轻叹。“我也希望你能赢。给你做部曲督,总比困死在这城里强。粮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十天之内不解围,我们必死无疑。”
“有十天时间足够了。”
“是吗?可是我还没看到你的孙将军呢。”
“孙将军就在城外。”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虽然不响,却非常有穿透力,仿佛就在耳边说话一样,字字清晰。张方、苦酋大吃一惊,转身看去,只见一个人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不用看衣甲,也知道这人不会是黑山军。气质完全不对,黑山军两万多人,没有一个人如此从容。
“你是谁?”苦酋来不及多想,伸手拔出战刀,将张方护在身后,厉声道:“五鹿,五鹿,你死哪儿去了,快来人,保护少帅。”
“哗啦”一阵乱响,数十名亲卫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城头一片混乱。
“别紧张。”张方拍拍苦酋的肩膀,又示意亲卫们退下。“他不是敌人,如果他是敌人,你这颗脑袋已经没了。”
苦酋惊魂未定。“他是谁?”
“孙将军身边的斥候营屯长,徐晃徐公明。”张方笑得很开心,很欣慰。千等万等,终于还是等来了孙策的消息。他认识徐晃,虽然没说过话,可是他对徐晃非常钦佩,能让孙策付以重任,专职保护郭嘉的人不可能是普通人。
苦酋狐疑地打量了徐晃两眼,收回战刀,又示意亲卫们退下。张方走到徐晃面前,和徐晃低声说了几句,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又连连点头,转身向苦酋走来。苦酋看着张方满脸的笑容,心中一喜,知道这是好消息,再去看徐晃时,却发现徐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城头空无一人,顿时头皮一紧。张方说得没错,这人神出鬼没,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他……是人是鬼?”苦酋指着徐晃之前站立之处,结结巴巴地说道。
张方回头看了一眼,却不怎么惊讶。“你别看他只是一个屯长,武技却不比你差,要不然也不能在斥候营做屯长。”张方感慨不已。“我敢说,斥候营将来能出不少将军,说不定比义从营还要多。我们黑山军如果能有那样的斥候营,还怕什么袁绍啊。”
苦酋将信将疑。“别吹了,孙将军有什么消息?”
张方扬扬眉,背起手,歪着脑袋,得意洋洋地看着苦酋。“部曲督怎么对主将说话?你懂不懂规矩?”
苦酋看看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搓搓手。“看来真是好消息。行,部曲督就部曲督,我苦酋可不是食言自肥的人。能跟着你张少帅,将来多少也是个人物。快说吧,究竟是什么好消息?”
“计划有变,走,找于毒、五鹿一起商量。”张方拉着苦酋下城。“这次我们黑山军要一雪前耻,打一个大大的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