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从来不缺,看这边拉开架势,不仅孙策身边的人都围了过来,就连旁边船上的人都驻舟观看。就在众人围观之下,甘宁和凌操摆开架势,转了两圈,凌操率先发起了攻击,挥刀猛劈。
甘宁强势反击。
两人就在孙策面前砍杀起来,刀虽然没开锋,撞击时却火星四溅,铿锵有声,一点也不比真刀逊色。丁丁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夹杂着两人的呼喝。平时说话,大家都尽可能说官话,一打起来,说的全是方言,谁也听不懂,只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两人你来我往,瞬间交手数合。孙策看了出来,凌操很勇猛,但他不论身体素质还是武艺都略逊甘宁一筹。他算得上是一个勇士,却不够职业,平时的训练强度远远不如甘宁。开始还能凭血气之勇,但十余招之后,气力就有些跟不上了。
比武较量,如果双方水平差距比较大,通常三五合之内就能分出胜负,看不出耐力的重要性。如果旗鼓相当,耐力就非常重要。一旦气力不继,动作就会变形,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凌操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一边采取守势,趁机调整呼吸,一边向跳板退去。孙策的船是大船,无法直接靠岸,李怀和凌操上船时是踩着长达四丈的跳板上来的。跳板三尺宽,仅容一人站立。凌操退上跳板,长刀一挥,冷笑道:“既来吴地,可敢水战?”
孙策忍俊不禁,围观的将士们也笑成一片,甘宁更是无语。他解开大氅,手臂搅动,将大氅搅成一团,扔给卫士,又解下身上的甲胄,脱去战袍,踢去战靴,只留一条牛鼻裈,纵身跃入水中,再露面时已经是数丈以外。
“来战!”
凌操见状,这才明白孙策等人为什么笑,不甘示弱,也脱去外衣,只剩下一条牛鼻裈,纵身入水,再次与甘宁交起手来。两人在水中时隐时现,不仅拼刀法,更拼水性,打得水花四溅,连河水都被他们搅浑了,泛起泥浆。斗至激烈处,只见水下翻腾,却不见他们露头。
“这凌操水性不错。”孙策赞道。
李怀附和道:“凌仲德不仅水性好,而且忠毅勇猛,只可惜经术不明,是以蹉跎至今。”
孙策看看李怀,知道他是借凌操说自己。其实以李怀的年龄,能做一个乌程相已经不容易了。没有家世支撑,没有师门或者权贵罩着,一个普通人就算经术再好,能力再强,一辈子也很难爬到二千石。析长关南、阳羡长葛生都是例子。在这个交通靠腿、舆论靠嘴的时代,人际关系网就是最大的资源,圈子外的人是很难生存的。
但凡是圈子,不管曾经多么开放,总会有闭合的趋势。
“行了,让他们住手吧,刚下过雨,水挺脏的。”
郭武、李怀上前,敲着船帮,招呼甘宁和凌操住手,两人分开,从水里冒出头来,互不服气的瞪了片刻,随即又哈哈大笑。
“不错,江东有健儿,将军故里多豪杰。”甘宁拍拍凌操的肩膀。“以后有空再较量。”
凌操抹去脸上的水草,大笑道:“今天战得痛快,足下水陆皆能,佩服,佩服。”
郭武伸出双手,一手拽着一人。“凌仲德,今天你占了便宜,甘兴霸可是混江龙,到了江里才威风,这河太浅,不够他施展。”说着双臂用力,将两人轻轻松松地提了上来。甘宁倒没什么,凌操吃了一惊,在船上站定,打量着郭武。“足下好大的力气,难怪李存仁说你是孙将军麾下第一勇士。”
郭武吓了一跳。“你可乱说,我岂敢称第一,能进前五,我就心满意足了。”
凌操彻底懵了。“前五?孙将军麾下究竟有多少高手?”
第805章 千秋功业
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凌操和甘宁打了一架,反倒成了好朋友。两人冲洗了身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再到孙策面前说话。凌操没带衣服来,甘宁给他找了一套战袍,两人身材相当,倒也合身。
他们换衣服的时候,李怀正向孙策解说乌程的形势。严白虎受挫之后,退回石城山,心怀怨恨,似乎有意袭击乌程,最近乌程发现了好几个山贼细作。乌程是县级侯国,李怀手里没有郡兵,只能招揽像凌操这样的游侠儿,他想请孙策进山征剿,除去严白虎这伙山贼。
孙策不置可否。李怀有功业心是好事,但不加控制的话也会变成坏事。李怀只看到乌程,最多只了解一些吴郡的形势,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袁绍随时可能南下,他哪有心思和严白虎纠缠。
“区区山贼,不必兴师征剿,宜先礼后兵,以示宽仁。”
李怀很失望,瞅了一眼郭武。郭武笑笑,却没说话。孙策看在眼里,又说道:“李相现在招募了多少人?”
“一百零五人。人数虽少,却个个是勇士,可堪大用。”
孙策笑了。严白虎有近万人,你才一百零五人,就算个个都像凌操一样猛,你也搞不定严白虎啊,最后不是还得要我出手。我倒不是怕严白虎,但我没时间啊。
“人带来了吗?”
“带了十余人,剩下的在城里,我担心严白虎会偷袭县城。”
孙策点点头,让郭武带李怀去休息,他要和郭嘉、庞统商量一下。李怀怏怏地去了。郭嘉和孙策的意见基本一致,觉得不宜在严白虎身上浪费时间。庞统却有不同意见,他觉得李怀虽然私心很重,但这不是他的错,他怎么可能知道全局大势?相反,他主动投靠,就是可用之人,如果不加以抚慰难免会冷了其他人的心。能不能清剿严白虎并不重要,让李怀成为榜样,这才是重点。
孙策觉得他们说得都有理,而且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形势的确不容许他在吴会浪费太多的时间,但这不等于什么都不做,必要的警告还是需要的。眼下不能局限于各郡分治,必须将江南四郡当作一盘棋来考虑。严白虎与陈败等人不同,他们是扬州南部群山中无数宗帅的一员,又被太史慈诱引,如果不加以敲打,一旦形成气候,就成了麻烦。
他想在乌程屯兵,与故鄣呼应,控制住这一带,将山贼锁在大山深处,防止他们威胁吴郡腹地。
严白虎死不死不重要,但他不能留在白虎山、石城山。
“先安排人与严白虎联络,同时派人查他的底细,搞清楚他在哪儿立城,在哪儿种地。如果肯降,那当然是好事,如果不肯降,就敲打敲打他。”孙策笑笑。“秋天派人进山抢收他的庄稼,让他没饭吃,搞个几年,看他能撑多久。”
郭嘉和庞统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抚掌而笑。庞统说道:“将军此计其妙。既然如此,那李怀就不能留在这里,这人太冲动,不够沉稳,急于求成,反而容易坏了将军的大计。”
孙策胸有成竹。“不急,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只是还要等一等,熬他一熬。”
……
孙策在乌程停了两天,还在李怀、凌操的陪同下到石城山视察了一番。他的动静不小,严白虎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不敢正面交锋,带领部属退入白虎山。
但孙策没有派兵进讨,他派人进山招抚,然后便离开了乌程,直奔富春。
在余杭,孙策见到了叔叔孙静。与孙坚截然不同,孙静人如其名,不太喜欢折腾,这么多年一直守着老家。孙策到吴郡这么久,他也只是派人来问一声什么时候回家,然后……就没有了。
叔侄两人寒喧了几句,孙静就没什么话了,默默地坐着,有点走神,不时的瞟向旁边的田野。孙策也很无奈,这是天生宅啊,勉强不来。他让孙权搬来一只箱子,摆在孙静面前。
“什么啊?”孙静淡淡地说道:“家里不缺钱,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行军作战开销大。”
孙策亲手打开箱子,里面是南阳郡学这一年多来发表的文章。孙静学问一般,但他喜欢读书,看到这么多文章,他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好,好,这个我收下了。”
“叔叔,这个礼可不能白收。”孙策笑道:“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