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苦笑。这个要求根本无法满足,袁权等于是婉拒了她的提议,只是没有明说,给她留了面子。“阿权,你就是太聪明了。”
袁权笑了,坐到袁夫人身边,撒娇地摇摇袁夫人的手臂。“姑母,你可别这么说,论聪明,我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当初如果不是你,袁家可就被马家压了一头。其实啊,我也就是这几年见的事多了些,不比姑母安坐府中,修身养性。这样吧,我陪姑母走一趟河北,你帮我问问,将来从兄若是成了大事,如何对待我们姊弟,再做决定。”
“你陪我去河北?”
“不可以吗?”袁权乖巧地陪着笑。“死者为大,我相信从兄应该不会拒我于门外吧?再说了,我自己去,他也许不理我,有姑母在,他多少得给点面子不是?”
袁夫人笑道:“那还用说,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她又看看袁权,眼神狐疑。“你不会是早有打算吧?我怎么有种被你算计的感觉?”
袁权靠在袁夫人的肩上,窃笑起来。
……
袁权陪着杨彪、袁夫人继续东行,来到浚仪。孙坚不在城中,带着亲卫巡视去了,吴夫人出面接待了杨彪夫妇。战事结束,城墙内外的军事设施陆续拆去,但痕迹尚在。杨彪在吕岱、孙河的陪同下查看了战场,听他们讲述战事的经过。孙河一直跟着孙坚在城内,吕岱一直跟着孙策在城外,两人了解的情况汇总在一起,战事的整个脉络就基本清楚了。
杨彪对吕岱印象很不错,很是聊得来。得知吕岱曾在刘和麾下任职,他问起了吕岱对刘和的印象。
刚刚还侃侃而谈的吕岱沉默了好一会儿,很客气地说道:“刘将军才兼文武,是难得的人才。”
“其德如何?”杨彪不太满意,追问道。
“交往不多,不敢妄言。”
杨彪挥挥手。“君子坦荡荡,吾口说吾心,纵使得罪人又有何妨?直言之。”
吕岱抬起眼皮,打量着杨彪。他心中明镜一般,杨彪出身高贵,他这么亲近自己,实际上就是一种赏识,一种笼络。按理说,他应该感激涕零,别看杨彪现在只是一个光禄大夫,可他此行身负天子使命,只要他在天子面前提一下他吕岱的名字,他就能因此入仕,在天子急需用人之际,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偏偏没有一点这样的感觉。当初赵昱向刘和推荐他的时候,他的确激动过,但后来刘和对他不冷不热,即使荀谌几次推荐,刘和也没有重用他,和他初见孙策时得到的礼遇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论。
况且,他如果不是孙策的近臣,杨彪会这么重视他吗?他表示很怀疑。
“多谢杨公,奈何岱虽为刘将军故吏,见面不过数次,着实不太了解他的德行,不敢妄言,使杨公有所误会。杨公若欲知刘将军为人,不如询问荀君友若,他与刘将军相处日久,对刘将军知之甚深。”
杨彪暗自叹息。吕岱这是不肯接受他的邀请啊。他只好顺着吕岱的话题,问道:“荀友若在何处?”
“在许县,为屯田中郎将丞。”
杨彪一惊,慢慢转过身来。他从吕岱眼中看出了淡淡的笑意,顿时有些恼怒。吕岱这是有所指啊,荀谌都为孙策效劳,宁愿屈尊为丞也不肯去长安,劝说吕岱岂不是多此一举?吕岱不仅拒绝了他,还有一丝调侃之意。杨彪眉梢轻挑,怒气隐然,但他又不能因为这件事发怒,否则太失态了。
“是么,连荀友若都愿意为孙将军效力,看来孙将军的确非等闲可比。”
吕岱笑笑。“我眼力有限,不知道孙将军是什么样的人。不过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以孙将军今日的功绩而言,杨公此评也算公允。”
杨彪的眼角抽了抽,不想再和吕岱说话了。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这话说得,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了,孙策有什么功绩,割据一方,逼迫朝廷么?如果这就是非常之功,那你干脆说他就是天生明主算了。再说了,我是这个意思吗,你这是故意装听不懂反话,往我身上栽赃啊。
见杨彪缄口不言,吕岱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相信随着杨彪一路东行,尤其是他还要去冀州、青州、兖州,最后才回到豫州、荆州,这一圈走下来,互相比较一下,他应该能体会到孙策的功绩,自有评价。不过他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显然有备而来,目标肯定也不止自己一个人,说不准就有人被他说动了,转投朝廷。如果只是普通官吏也就罢了,如果是某些重要的人选,对孙策的伤害不小,不能不防。
杨彪转身的时候,见吕岱神情如常,与他的距离却不知不觉的拉开了两步,顿时醒悟,不禁暗自懊悔。此举有些冒失了,不仅没能招揽到人才,反而引起了吕岱的警惕。吕岱是孙策的近臣,他肯定会向孙策报信,接下来的行程可能会更难。
他为什么对孙策这么忠诚?杨彪百思不得其解。他忽然觉得,也许应该找荀谌聊一聊。荀谌既有荀彧这个弟弟在长安,又曾经是袁绍的谋士,他投孙策应该是不得已,总不会那么坚定,就算他出于家族利益,不得不为孙策效力,为颍川荀氏争取一线机会,也不会像吕岱口风这么紧。
又或者,吕岱主动推荐荀谌就是这个目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此人心机就太深沉了,不可大用。
第1557章 瓶颈
黄承彦、秦罗对面而坐,说着一些技术问题。黄承彦即将随孙策赶往吴县,可能有半年时间不回来,不仅木学堂的事要全部交给秦罗,就连铁官的一些事务也要由秦罗兼管,趁着这个机会交待一下。
关于马车的减震构件,秦罗提出了一些意见,根据安装了减震构件的马车使用情况来看,减震有一定的效果,但问题也不小,耐用性是个大问题,尤其是路况不好的地方,这种减震构件十天半个月就得换一趟,而且崩坏大多很突然,甚至引起了一些事故。经过木学堂的匠师商量,现在采用增加构件数量的方式来避免突然崩坏,耐用性得到了解决,但成本上去了。秦罗还是希望能在材料上有所提高。
黄承彦答应回去安排人试验。经过最初的迅猛发展后,铁官的任务越来越多,工作进展也不像以前那样容易取得成果了。投入更多,产出却越来越少,似乎遇到了瓶颈。
秦罗理解这种困境。实际上,木学堂也有类似的情况。
两人正相对苦笑,孙策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两枚纸,在黄秦二人面前分别放了一枚。“二位祭酒,这两份名单你们看一看,看看最近有没有人和你们有接触。”
黄承彦接过名单,先扫了一眼,摇摇头。“一个也没有。”
秦罗看得比较慢,手指划过名单,又沉思了好一会儿。“这里面有几个最近去过木学堂,是谈技术转让的,价格给得还挺高,不过还没有最后结果,我只是知道此事,没有直接介入。”她惭愧地笑笑。“将军,我能力有限,主持木学堂难以胜任,子夫成亲后,我更是独木难支。还请将军另请高明。”
孙策打量着秦罗,笑道:“夫人想去太湖吗?”
秦罗点点头。“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太湖。”
孙策哈哈一笑。秦罗是想避嫌。现在镇守州郡的文武都陆续将家眷迁往吴县,黄忠作为镇守南阳的大将,自然也在其列,但秦罗是木学堂祭酒,她一走,木学堂暂时就没有人主持了。
“祭酒说得没错,本来我是想邀请你去太湖的,不过你有公职在身,不能久离。你如果累了,我可以放你几个月假,去太湖住几天,与月英、阿宛聚聚,但你还得回来。”孙策笑道:“木学堂祭酒俸比二千石,而且镇守南阳的将领好找,比如我就可以,但木学堂祭酒难找,尤其是女子更难找,如果非要一个人去吴县,我宁可让你夫君去,也不能让你离职。”
“将军……”
“有胡夫人去就行了,你就安心留在南阳做事吧,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倚仗你。公私难兼顾,你既然担任了公职,家庭就不得不放一放了。十二轮休,你每年有两个月的长假,可以去太湖小住,我建议你放在春秋季,春天有端午,秋天有中秋,一家人正好团圆。另外,孩子寒暑假的时候,让他们来南阳游学,一家人也好见面。”
见孙策为她着想得这么周到,秦罗感激不尽。“多谢将军。”
“刚才看二位情绪不高,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秦罗把目光转向黄承彦,请黄承彦代为表述。黄承彦也不推辞,把技术发展不顺利的事情说了一遍。孙策微微一笑。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情况。技术开发是一个系统性工程,单独某个技术的突破可能会容易一些,涉及到的范围越广,难度就会越大。
比如最近搞的减震系统,不仅涉及到材料,还涉及到结构,在后世材料学和机械学发达的情况下,开发一个新产品还需要用大量的试验,现在只能靠经验积累,必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想在短期内取得重大突破是不太现实的。
“不是你们现在跑得慢了,而是之前你们跑得太快了,其他的行业没跟上发展。祭酒不用急,凡事都有个过程,现在可以放慢一点脚步,多培养一些匠师,厚积薄发,将来自然会越来越好。”他转头看向黄承彦,笑道:“之前能有那么大的进步,正是因为祭酒父女多年的积累所致,如今这些积累大多化成了切实可见的利益,需要新的积累来补充,急也没用。”
黄承彦颌首附和。秦罗见状,心安了不少。孙策又交待她回去之后彻查一番,看看木学堂有哪些人最近和外界接触比较频繁,加强保密,不过也不必太过紧张,闹得人心惶惶。木学堂也好,铁官也罢,南阳的大部分机构都有关中人,如果太斤斤计较,会挫伤关中人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