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她设计了几个梅瓶,就是用来插梅花的瓶子,想请豫章的师傅定制,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上面的题字找不到人写,想来想去,就想到大王了。知道大王忙,原本准备等年后再说,偏巧大王就来了。”
孙策一口答应。他的字是不错,但蔡珏放着那么多书家不请,偏要留着让他写,怕是要的就是独一无二。放眼天下,能请他在梅瓶上题字的能有几个?蔡珏并不是无欲无求,只是她求的比较高雅而已。
见孙策答应得爽快,黄承彦也松了一口气。他命人拿来梅瓶图纸,请孙策赏鉴。孙策看着那个细颈大腹的梅瓶,暗自称奇。蔡珏的审美还真不是一般的高,这梅瓶看起来就雅致,前世他就在某个博物馆里看过类似的,被称为镇馆之宝。说实话,这样的梅瓶应该由蔡琰那样的书画名家题字才够格,由他来题着实有些可惜了。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蔡珏如果想请蔡琰题字,蔡琰也不会推辞,请他题自然有她的想法,于自己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满足她的这点虚荣心便是了。趁着黄承彦烧水的功夫,他命人取来纸笔,先练习了一下,找找手感,又问道:“题什么字?”
“随便写几个字就行了,没那么多讲究。”
“谁说没讲究?”蔡珏和黄月英手挽着手走了进来,嗔了黄承彦一句,又道:“听说大王送了甄夫人一首诗,今日能否也送阿楚一首?”
孙策苦笑道:“甄夫人那首是偶得,现让我做,我哪做得出来。”
“无妨,也没说一定要今天写啊,大王哪天有了诗,哪天再写也行。”蔡珏笑盈盈地说道,很客气,却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黄月英吐了吐舌头,一脸无奈。孙策看得明白,这是怄气啊,蔡珏大概是忍了很久了,请他题梅瓶只是一个借口,说不定就是专为了这事来的,只是黄承彦没意识到而已。说是不急,可若是他今天真的不写,这顿饭大概都吃不开心。
“容我想想。”见躲不过,孙策也不纠结,沉吟了片刻,忽然心中一动,笑道:“阿母,我是武夫,吟诗作赋本不擅长,若有什么不得体之处,还请阿母海涵。”
蔡珏还没说话,黄月英抢先说道:“你这阿母叫得比我还甜,阿母还能苛责你不成?就算你随口说两句,阿母也不会说什么的。文章诗赋讲究直抒胸臆,本不能强求。”
蔡珏责备地看了黄月英一眼,也笑道:“阿楚说得不错,诗言志,只要写出你对阿楚的一片心意就好,其他的不必强求。”
“阿母,这还……”黄月英有点急了,生怕孙策写不出,向蔡珏求饶,蔡珏却梗着脖子,忍着笑,背着孙策向黄月英挤挤眼睛,又悄悄地捏了捏她的手。黄月英无奈,只好撅起嘴巴。
孙策看得清楚,也不着急,提起笔,在纸上挥洒起来。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见孙策提笔就写,蔡珏颇有些好奇,虽然没有起身,却歪着头看,暗自吟诵,看了前面四句,已经暗自点头,颇为满意,再看到“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时,不禁心中一暖。女儿一心忙于木学堂的事务,也没时间和那些夫人争宠,平时不免有些担心孙策会忽视了她,看到这两句,知道孙策没有忘了女儿,自然欢喜。只是再看到最后一句,又不免生气。
“大王,不知道这山花烂漫当作何解?”
黄承彦看到这一句时已经觉得不妙,再听到蔡珏的质问,暗自叫苦。黄月英也有些尴尬,连忙说道:“阿母,春天来了,山花烂漫,多好看啊……”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这梅瓶里的花就不好看了?”
“呃……”黄月英顿时语塞,求助地看向孙策。
孙策不慌不忙,放下笔,搓了搓手。“阿楚只说对了一半,山花烂漫不仅是意指春临大地,万物复苏,还寓示着我大吴万象更新,生机勃勃。我孙策能有今日,得阿楚之助甚厚,铭记在心,永不敢忘,纵有鲜花满山,亦不能当阿楚一笑。”他谦虚地笑了一声:“辞不达意,还望阿母指正。”
“好!”黄承彦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脱口赞道,见蔡珏看过去,连忙解释道:“我是说书法好,书法好。”
蔡珏也忍不住笑了一声:“书法虽好,意却更佳,你若是能有大王三分文辞,也不至于被人当作工匠。”她伸手拿起纸,又读了一遍,赞道:“辞虽浅显,也无典故,却胜在意境上佳,有些事看来的确是天赋,学是学不来的。这一首虽无天地二字,却胜在俏丽而不失蕴藉,韵味悠长,配得上我家阿楚。”
孙策含笑致谢。他心里笃定得很,太祖的诗词水平还是靠得住的,不弱于陈子昂,况且他是个武夫,蔡珏也不可能对他期望太高,就算他写得再差一些,蔡珏也不会真的为难他。拿出这样的大作来,她除了喜出望外,心满意足,还能什么想法?
他正自得意,蔡珏又含笑说道:“看来大王不是没有诗才,是没有机会施展。既然今天有雅兴,不如再写几句如何?敢教大王得知,我可不止做了一个梅瓶。”
第2103章 讨价还价
“什么梅瓶?值钱吗?”蔡瑁快步走了进来,正好听到蔡珏最后一句,连忙问道。
蔡珏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转头看看黄承彦,又看看黄月英。“谁让他来的?”
蔡瑁很尴尬,摸摸鼻子,转身向孙策行礼。“大王这么急着召我来,有什么吩咐?”
“大王召你来,自然是有要事,你着什么急,坐着听就是了。”蔡珏脸色稍缓,却还是对蔡瑁不假颜色。“马上快四十的人的,做事还是这么毛躁。”
蔡瑁急了。“大姊,我过了年才三十六呢。”
蔡珏瞪了他一眼,将孙策写的文字细心的叠好,收在袖中,又卷起案上的图纸,起身将位置让给蔡瑁,又低声吩咐道:“大王说什么,你就应什么,别讨价还价,不知好歹。”
“唉,唉。”蔡瑁如释重负,连连点头。
蔡珏转身对孙策行了一礼,面如春风。“大王稍坐,我和阿楚去东厨看看。大王来得正好,入冬前刚收了一些山货,前天又刚宰了年猪,肉质还不错,待会儿尝尝。”
一听到吃的,蔡瑁又来了精神。“是堂邑的黑山猪么?那我可得尝尝。”
蔡珏一转头,又变了脸。“堂邑黑山猪也是给你吃的?好好听诏,别想那些有的没有,影响了大王胃口,连水都不给你喝。”说完,招呼黄月英下堂去了。
蔡瑁很委屈,对黄承彦说道:“姊夫,我哪儿又惹她了,是不是年礼送得不对?大过年的给我脸色看,还当着大王的面。”
黄承彦忍着笑,摆摆手。“你就安心听大王说正事吧,少不了你的。”
蔡瑁这才释怀,对孙策又行了一礼。“大王,你说吧,什么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孙策忍俊不禁。这蔡家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蔡瑁也是富甲一方的大佬,在整个商界呼风唤雨,到了蔡珏面前却一点人权也没有。他选在这里和蔡瑁谈事情,也有借蔡珏虎皮的意思。
“听虞相说,你们海商会这几天很热闹啊。”孙策倒了一杯蜜茶,推到蔡瑁面前。蔡瑁双手接过,受宠若惊,笑眯眯地说道:“大王先是立了保险制度,又要解决货币紧缺的问题,为海商发展解决了大麻烦,海商们对大王很感激,这几天凑在一起,是想着给大王准备一份新年礼。”
“哦,是什么样的新年礼,说来听听。”
“不能说,保密,保密。”蔡瑁眉开眼笑,呷了一口蜜茶。“请大王放心,这份新年礼诚意满满,一定能让大王满意。”
孙策大笑。“那好,我就等着了,看看是什么样的大礼。今天请你来,也和海商会有关。你也知道的,最近工商发展太快,货币不足,已经到了不能不解决的地步。铸合金币也只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若想治本,还是要增加黄金和铜的供应。”
蔡瑁顿时两眼放光。“要出海找黄金?”
孙策点点头。“有兴趣吗?”
“当然有。”蔡瑁嘴都合不拢了。“去哪儿找?”
“就目前收集到的信息,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只能说有两个方向:一是做生意,交州有不少夷商是使用黄金支付的,和他们做生意,可以换取黄金,并渐次了解海外的黄金产业。夷商最喜欢的货物是丝绸和陶瓷,眼下豫章已经在研制新瓷,将来会成为非常重要的生意。这个办法比较稳妥,只是比较慢;还有一个方向就是寻找金矿。陈矫有报告说,他在侯官领船时曾到夷市采风,看到有夷人用的金块,与我中原不同,只是那些夷人用的金块也是换来的,只知道在海中大洲,不知道具体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