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思索着措辞,瞧着她的眼神,倏然多出几分探究的锐利来,重复了遍自己的问题:“我是说,如果你加入我的乐团的话,你觉得怎么样?你觉得很不错吗?”
“……”
原来他刚才在说这个吗。
“不过,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说的也没错,”许颂柏笑笑,决定不难为她的走神,“你应该知道,我们的乐团这几年有许许多多在国内外巡演的机会,只不过没有你们losseason这么大的名气——多亏有师父在他生前就为你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才能这么经久不衰地延续下去,在你的手中又一次壮大了规模,”
许颂柏毫不客气地夸赞着,接着又话锋一转:“但我觉得,joanna你其实有很长时间,因为师父师母的原因,天分被压制和禁锢了,其实你自己也感觉到了,你很累,不是吗。”
乔稚晚看着他,眸光微动。
夜风撩起她脸侧的发,她的眼眸清澈无尘,这双眼睛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印在许颂柏的心底了。
他于是,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
避开触碰到她脸颊的皮肤,而是很克制、很妥帖地,替她将她缭乱的发绕到耳后去。
有分寸。
但又十分亲密。
乔稚晚心口好像随着夜风一齐泛起了柔软的波澜。
男人的视线一时也柔和许多,他看着她,继续说:
“joanna,我不希望你有太大的压力,如果你在我身边,你不仅是我的第一首席大提琴手,我还会用所有资源和人脉为你铺好路,所有的演出标准和时间安排都由你来决定,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一切以你舒服为第一标准,怎么样?”
乔稚晚滞滞地看着他,半晌,她弯起嘴角,淡淡地一笑:“其实我从十三岁时起就是乐团的第一首席了,你说的这些,都是rachel为我做的,基本上乐团的所有活动都会以我为主。”
许颂柏顿了顿,苦笑:“是吗?那看来我没戳到你的点了?”
“啊,不是,”乔稚晚一下不知如何解释了,“就是,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知好歹了。”
确实。
她什么都不缺,但仍然觉得缺少了什么。
缺的那部分,是什么呢。
总觉得父亲去世后的很多年,她的灵魂中好像就莫名其妙地少了什么。
她说不上。
而她现在是一种非常迷茫,看不到前路,一边想回到舞台的怀抱,一边又想挣扎着冲破囚笼,想狠狠地脱离舞台的状态。
她不知道。
她还没有办法与自己和解。
其实不仅仅是别人在指责和质问她。
她也在质问自己。
为什么就失误了呢。
为什么失误之后,就再也演奏不出满意的音乐了呢。
她真的热爱音乐吗。
真的喜欢大提琴吗。
她真的有天赋吗。
还是说,这么久以来,她演奏、站上舞台、成名,只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夙愿。
是因为她的人生其实毫无追求,所以只能在母亲的安排下这么日复一日,毫无灵魂地活着,像一个提线木偶般活着。
还是其实称赞她天赋惊人、乐感完美,那些喜欢她的人,与不断地放大她的私生活,不断地诋毁她的媒体记者们,他们的目的都一样——
都是因为她拥有优秀的父母。
人们需要在神毁灭之后继续“造神”,或不断地以“神”的后代为噱头吸引大众的注意力,来打造一场扭曲的狂欢。
但其实说到底,脱离了父母光环的她,什么都不是。
没有天赋。
没有灵气。
一切都是虚假的。
但是这些问题的答案,她都还没有找到。
所以,她只是说:“对不起师兄,我现在……可能还想再休息一下,如果想好了我会告诉你的,但是这个提议真的很不错,刚才是真心话。”
许颂柏于是也不多说了,换了个话题:“那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吧。我听说了,你家今天外面都是人——你放心,那些媒体我会帮你解决的,总不能都不让你回家吧。”
乔稚晚很是讶异地看着他。
许颂柏的眼神却很是温和,好像能击溃融化她所有的伪装。他却也不戳穿她,给她足够的面子。
“joanna,下次发生什么要跟我说,”他又郑重地补充道,“你现在在北京,你解决不了的麻烦我会帮助你。不要自己扛。”
他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少女时代的她,也许就是这么喜欢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