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走了吧?”
她问,冷情得不像人。荣灏勾起唇角,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从龙椅上走下,亲手端上另一杯酒。
“这杯酒抿恩仇。喝下,朕就放你走。”
小鱼垂眸,盯着他手中酒,再抬头看看他,伸了手。
苦酒入喉,烧心而过。这一时候,再也忍不了痛,泪如雨下。荣灏看着,蹙起眉头,他像是心疼她又像惋惜。
小鱼满脑子想着要走,可是酒入了腹,就是一阵灼烧的疼,她软在地上,动弹不得,眼中景物渐渐朦胧,荣灏成了她最后看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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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窗外鸟啼声脆,惊扰了美人清梦。她翻了身,睁开眼,眼前景物似曾相识,可越看越觉得陌生。
心里一阵惊惧,阿妩起身坐定,她茫然四顾,忽见榻边坐了个人。是个男子,约莫而立,身上穿着明黄的袍,腰间是云纹玉带。他样貌俊秀,剑眉入鬓,凤眼微挑,手持书卷静若幽兰。
阿妩不觉得怕,反而好奇地睁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些许功夫,男子有些察觉,蓦然抬头看来,眉宇间露出几许欣喜。
“你是谁?”她问。
男子放下手中书卷,款步走来,阿妩不由往后缩去,露出一丝惊恐之色。他走到她面前,又得体地驻步,接着半蹲下来,与之平视。
“我是荣灏,大和的皇帝。”
他的目光似水,在她脸上缓慢流淌。阿妩蹙眉,心生提防。她环视四处,又不解地问:“我又是谁?”
荣灏轻笑,极温柔地回她:“你是我的妻,大和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先莫慌,还没写到最后哈~~这还不是真正的结局
☆、尾声
顺和三年,天下太平。谁都不记得当初荣周二国血战,人人只道和帝圣贤,短短几年便使国泰民安。
又是一个冬来早,刚飘了场雪,满园的雪白衬得绿翠梅红,煞是好看。荣灏上完早朝就回了夙锦宫。垂下的天碧纱阻了寒气,宫内温暖如春,丝竹之声伴着缕缕雅香,正是人间仙界。
撩了帘,一眼就见到了阿妩。她趴在地上,手持羊毫,刚写几个字就蹙起柳眉,望着墨迹似乎为难。
荣灏轻笑出声,她闻后蓦然抬头,见是他连忙起了身,拾裙小跑过来。
“你来晚了。”
她边笑边牵起他的手拉他入宫。荣灏垂眸一看,原来她在写书信。
“瞧,我收到家信,可不知怎么回,你替我写可好?”
阿妩嘟着嘴,把笔塞他手里,之后又将收来的信展在他眼皮底下。
“我不记得了,上面写的看不明白。”
荣灏不用看,也知道信上所述,他假装认真默念,之后提了笔,煞有介事地问:“你想怎么回?”
阿妩思忖,随后说道:“你就写一切安好,多谢挂念,若是有空,望他能来此处看我。”
荣灏依她所言,写了这封信,然后以蜡封缄,交给福佑送去。当然,这不过是给阿妩看得一场戏,这信不会落到玉暄手中,出了这个宫便会付之一炬。
阿妩已经忘了,喝下他给的那杯酒之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年纪,连名字都不记得。
这些年来,阿妩时常迷茫,起先惶恐不安,随光阴流转,也就渐渐习惯。荣灏织了个梦,把她捆在梦里,她的魂魄就虚浮在那处,一半眠一半醒。
阿妩糊途时总会问:“我是谁?”她又常常问同一个问题,一天能问上几十遍。每当她说:我们是如何相识?
荣灏便笑着道:“当年年少,我周游列国,途径丹兰,恰巧遇到你。那天正好是灯节,我不小心打翻你手里的莲花灯,你生气了,非我要我赔,结果我只好把自己赔给了你……”
他笑得邪气,还有几分赖痞。阿妩羞涩,拉过他的宽袖往脸上遮,随后又小心地探出那双眼,轻声问:“之后呢?”
“之后啊,之后我就向你父王提亲,软磨硬泡才说通,当年我娶你可是下足本,浩浩荡荡,百里豪车,车上皆是珍宝。”
荣灏夸张地比划,像是说书。阿妩听得兴起,眸子熠熠生辉,可往记忆深处挖,只有白茫一片。
阿妩疑惑,凝住神思。荣灏见之便问:“在想什么?”
“记不得了,什么都记不得。”
她惶惑不已,蹙着眉极为无助。荣灏温柔地携起她的手,低声轻语。
“记不得也没关系,你不是还有我?”
他温柔似水,一双眼更是款款情深,仿佛天地间惟她最为珍贵。
阿妩舒眉浅笑,还他柔情,她就像只怕冷的猫钻到他怀里紧紧依偎。
窗外又飘起雪,如同柳絮洋洋洒洒。阿妩侧首看见,突然又脱了他的手,赤着足飞奔到廊外。
“娘娘,外头冷。”
宫婢大惊失色,拿了狐裘追其身后。阿妩没听见,跳到泥地上,迎雪起舞。
看她疯癫,荣灏略有愧疚,而这不过是眨间的功夫。他莞尔而笑,下了玉阶,捧上把雪,天女散花似地淋在她身。她娇俏,舞得妖娆,一颦一笑皆是为了他。
婵衣袖,池边柳,楚腰折醉英雄朽。时疯癫,常悲叹。佳人难得,好梦难觅。留,留,留。
这是他的阿妩,是他一手捏出来的阿妩,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留住。
晚膳过后,宫婢端来药盅,阿妩不肯喝,说每次喝了都头疼。荣灏哄她、欺她,见苦药入喉,药碗见底,他才如释重负地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