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燕庭动身下车,如火的灯影照拂在黑西装上,像夜空缀满了繁星。
他庆幸不是第一次见,否则握手的话,对方会发现他的掌心过度潮湿。
一路上,他期望遭遇一场严重的堵车,或者一路红灯,但行驶得很顺利,司机每说一次“快到了”,他都会暗自紧张一分。
进入电梯,刘主任说:“瞿编,就等您了。”
瞿燕庭回道:“我出门晚了。”
“没关系,宴会刚开始。”刘主任说,“演员安排在宴会厅,咱们在包厢里。”
瞿燕庭问:“都有谁?”
刘主任回答:“导演组和制片组都在,联合出品方有五个人,其中昊阳文化的一把手周总也来了。他听说您会出席,特地飞过来的。”
瞿燕庭点点头,电梯门打开,他随刘主任朝包厢移动。
走廊没什么人,包厢的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两位服务生。刘主任闪到旁边说:“瞿编,到了。”
瞿燕庭站住,不动声色地垂着手,拇指指甲压在食指指腹上。就在服务生推开门的一刹那,他滚了滚喉结。
“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瞿燕庭依旧姿态好看,依旧迈着利落的步伐,但他明白自己是临阵脱逃。他厌烦交际应酬,一切社交场合都让他浑身难受,甚至是紧张和焦虑。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像一处隐蔽的避难所。
瞿燕庭推门走了进去。外部的化妆间没有人,深色的大理石墙面上嵌着一圈壁灯,冷光亮如白昼,几何切割形状的镜子悬在梳妆台上。
他走向洗手池,微微弯腰,让水流冲洗干净手心的汗湿。
没多久,从里间传来脚步声。
瞿燕庭倏地抬头,从镜中望过去,停住了目光。
陆文从里间出来,顿在一只花瓶旁边。
与昨天的便装不同,他穿着一件胡桃色的衬衫,很显白,衣领松着两枚纽扣,不多不少地露出脖子和胸膛之间的三角区。手腕上戴着一条voyager系列的胡桃木手链。外面是一件猎装风格的夹克,滚边有图腾刺绣,刚护住腰,把双腿衬托得更长。脚上踩着一双和西裤同色的德比鞋。
瞿燕庭很少关注别人的穿戴,此时也忍不住打量陆文,如果他是出殡,陆文八成是参加婚礼,并且要艳压新郎。
陆文用鞋底蹭了一下地面,抬腿走过去,站在瞿燕庭旁边的位置。
昨晚主动打招呼却碰壁,他本不想搭理这位高冷的仁兄,奈何瞿燕庭直白地瞧他。
陆文从镜中回视过去,吊儿郎当地说:“我跟你怎么这么有缘啊。”
作者有话要说:瞿燕庭:又开始了。
第6章
瞿燕庭收回目光,盯着冲刷在手背上的洁白水柱,回道:“是够巧的。”
陆文弯腰洗手,没再说什么,只有两道水声相互交织。
他搓洗泡沫、冲掉,反复两遍,再烘干。在银盘里挑了只护手霜,涂抹后调整袖口和衣领,对镜压一压抓好的发型。
弄完这一通,陆文察觉身旁的水声一直响着。他斜去一眼,看见瞿燕庭洗得发红的双手,问:“你是有洁癖么?”
瞿燕庭没有洁癖,也没有理会。
陆文心想,再洗恐怕要脱一层皮,他看了看手表,说:“宴会已经开始了,别等你洗完散了场。”
瞿燕庭不耐地说:“既然开始了,你还不赶紧回去?”
陆文反身靠住台沿,他出来前在隔间里斗地主,刚才涂涂抹抹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不着急,我出来放松一下。”
“放松”二字戳中瞿燕庭的心思,他何尝不是来放松。
“你紧张?”
“有点,主要是有点烦。”
陆文交叉手臂抱在胸前,说:“等会儿要问候演员们,能把脸笑酸,这个老师那个老师,比我大学四年喊的老师都多。”
瞿燕庭没接腔,在内心表示赞同。
陆文说:“不止呢,更烦的在后面。那一帮导演和主任什么的,等于剧组的领导,问候他们得装孙子。”
瞿燕庭想,这话也不错。
陆文又说:“而且今天来了一位大佬,更得仔细捧着。”
瞿燕庭问:“大佬?”
“你不知道么?”陆文一字一句,“这部戏的编剧瞿燕庭,他来剧组了,今晚参加开机宴,这会儿估计正在包厢里喝酒呢。”
瞿燕庭不动声色地:“哦。”
陆文继续说:“哦什么哦,据说瞿老师很少跟组,大概因为他参与了投资,所以来看看。至于会看谁,不用我明说吧?”
瞿燕庭道:“你还是明说吧。”
陆文说:“别的无所谓,肯定少不了整部戏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