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撤退,向朗也松了一口气,他不敢怠慢,立刻将阵地后撤。为了防止费曜借他后撤的时候再次发起突袭,他一面指挥部下互相掩护,逐步后撤,一面将那些已经损坏的霹雳车、连弩车全部浇上油,放了一把火,就算费曜来抢,也只能得到一批木炭。
对这些重型军械的保护,一直是蜀汉将士不言而喻的默契。
向朗终于站到了上邽的城上,看着脸色复杂的马遵等天水太守府掾属,向朗感慨不已。天水郡虽然没有拿下,郡治冀县马上也落入张郃的手中,可是天水太守马遵的投降,雍州刺史郭淮的被擒,多少也算有些收获,只是这些收获也是在魏霸的帮助下取得的,和魏霸全取了关中的战绩相比,更是不值一提。当初他建议诸葛亮退守陇山,诸葛亮不肯,一定要击败张郃,将整个陇右收入囊中,为了压制众人的异议,他甚至将他比喻为当年江东劝孙权投降曹操的那些人。
其实,那些人当年又何尝错了?谁能想到周瑜会在赤壁以少胜多,大败曹操。这种事毕竟是难得一见的,诸葛亮想复制当年周瑜的成功,却忘记了当年江东多少还有水战的优势,而在陇右,优势却在曹魏一方。以步卒对阵骑兵,阵而后战,也许还有一些优势,可是要在大范围内进行角逐,优势却毫无疑问的在骑兵一方。
说一千,道一万,你想拼命是远远不够的,还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正如安排了诱饵,还得看猎物上不上当。张郃不上当,那你就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两条腿的步卒,又怎么追得上四条腿的战马。
想到战后的形势,向朗的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反倒有浓浓的担忧。他是荆襄人,又是在官场上打滚了多年的老人,岂能不知道战功的背后牵动着多少复杂的关系。诸葛亮这次北伐,主力久战无功,偏师却占住了关中,将来议功的时候,难免会有各种非议。他要想压制这些非议,就不能把与魏霸父子的矛盾暴露在其他人面前,只有暂时保持荆襄系表面的团结,才能压制其他利益团体的声音。
可是,魏霸父子何尝不危险,作为一个荆襄人,向朗对魏霸的所作所为也颇有微词,只是他一直和魏霸没什么接触,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哪怕现在他与魏霸同处一城,他也不愿意向魏霸表示亲近。他是丞相长史,是长者,魏霸是丞相府的普通参军,是后辈,他大可不必去主主动亲近魏霸。
他现在代表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丞相,丞相府的尊严,荆襄人的脸面,还有士人的气节和礼仪。
向朗在城墙上查看每一处的城防,安排负责的人员,却置魏霸和赵广等来援的骑兵于不顾,既没有上前寒喧,也没有表示什么,仿佛他们并不存在似的。这个态度激怒了赵广,赵广阴着脸,冷笑道:“看来这位向长史对我们不太欢迎啊。”
魏霸打趣的笑道:“怎么,你还指望他夸你两句?”
赵广撇撇嘴:“我不敢奢望如此。我又不是荆襄后辈,哪里当得起他的提携。不过你这个荆襄后起之秀,他也不放在眼里,未免有些见外了吧?”
“好啦,好啦。”魏霸揽着赵广的肩膀,向城外走去。城内太过混乱,骑兵不便进营,他们进城,原本是想和向朗商议一下后续的战事,既然向朗不愿意和他们多亲近,他也不想呆在城里了。“走,我们去看看战果。师兄,这次你的功劳可是大大的啊,生擒了雍州刺史郭淮,你怎么的也能升个校尉。”
提到功劳,赵广开心起来,用力的拍拍魏霸的肩膀:“子玉,这也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把最精锐的骑士交给我指挥,我哪里有机会立这么大的功。”
“你用骑的本事比我强,交给你,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为什么不交给你?”魏霸哈哈大笑,和赵广勾肩搭背的出城去了。
城楼上,向朗负手而立,正好将魏霸的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向条匆匆的走了过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向条话音未落,向朗的脸色就变了:“真的?”
向条无奈的苦笑着,点了点头。
向朗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他瞪着向条半晌,转身匆匆的下了城楼,来到城门洞里。一个满脸尘土的大汉正站在城门旁,一看到向朗就匆匆的迎了上来。
“向公……”
向朗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幼常在何处?”
来人正是马谡身边的亲卫将谢广隆,他看看四周,有些犹豫,向朗急了,低声吼道:“还犹豫什么,赶紧说,魏军就在城外不远,多在城外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见向朗这么说,谢广隆这才松一口气,连忙说道:“马参军就在城外不远。”
“文豹,带上十个亲卫,立刻把幼常带进来。”向朗急急的说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向条应了一声,匆匆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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