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霸从盾牌后面走了出来,看着渐渐驶离岸边的吴军战船,眉心微蹙。
他觉得周胤的举动有些反常。己方离开了山坡这个有利地形,冲到了水边,正是吴军反击包围的大好时机,为什么周胤却将战船驶离了河岸?他是失去了勇气,不敢再战,还是因为什么?
与此同时,周胤也在打量着远处山坡上的魏霸,他的心情同样复杂。魏霸的实力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损失了三百多人,却没能撼动魏霸的阵地。刚才这一阵乱箭还不知道给魏霸造成了多少伤害,但是魏霸的悍然反击,却让他的弓弩手损失惨重。粗粗的估计一下,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弓弩手被杀死,他手里的实力已经非常有限了。
是继续攻,还是放弃?继续攻,就要从看护俘虏的兵力中抽调一部分人来补充。如果放弃,难道就这么让魏霸带着公主从他眼前离开?
兄长啊,你究竟能不能及时截断魏霸的退路?
……
在魏霸身后的凤凰谷深处十余里,周峻带着一千多士卒正在小心翼翼的前进。他不得不小心,一来他只知道魏霸身边有蛮兵,却不知道魏霸身边究竟有多少蛮兵。万一蛮兵的数量太多,他就可能不仅无法完成任务,还会遭受重创。这些士卒都是他的私兵,如果损失太大,又没能打胜,他将很难有机会补充损失,以后也就没什么机会参战,更谈不上立功。二来他深知这些蛮子在山里作战的能力,他身边的这些士卒虽然也熟悉山地战,可是要和蛮子们在山里作战,风险同样不可低估。
周胤说,斥候打探到的消息是魏霸身边的蛮兵不会超过三百,他相信周胤,可是他依然不能大意。战场上尔虞我诈的事情太多了,情况瞬息万变,斥候们的消息也可能有假,即使都是真的,那些消息也是两三天前的消息,谁知道现在是不是还那样?
小心行得万年船,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抱着这样的心理,周峻步步为营,在山里缓慢的前进着。他让斥候们十人一组,仔细查看五里以内的地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以免中了蛮子的埋伏。
时值深秋,天气虽然已经不像盛夏那么热,可是穿着厚厚的战袍,披着沉重的战甲,在茂密的树林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依然是一件和愉快没有任何关系的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身上的甲胄太重,又或者树林里的湿气太大,周峻的身上已经全是汗,衣服粘在身上,非常难受。每一脚踏下去,腐败的枝叶都深深的陷下去,发出咯咯的声响,战靴也吱吱作响,仿佛里面灌满了水。
周峻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向远处沉寂的山林,忧心冲冲的叹了一口气。他总觉得周胤这么做太冒险了,就算切断了魏霸的退路,把他包围在辰水旁又能怎么样?魏霸手里有公主,还是潘濬的女儿潘子瑜,你难道还能将她们全部杀死?
一想到这个念头,周峻激零零打了个冷战。他知道,真要到了那一步,周胤也许真能做得出来。这小子心狠手辣,胆子大得离谱,对公主孙鲁班又没什么好印象,借着这次作战的机会杀死她,然后嫁祸魏霸的事,他不是做不出来。
唉,你以为我们的部曲就那么可信?你要是真做出这样的事来,难保不会有人见利忘义,到孙权面前告你一状。到了那时候,周家可就彻底完了。
就在周峻心乱如麻的时候,一个斥候飞奔过来:“将军,前面发现蛮子。”
周峻一惊,没等他想太多,另一个方向树枝大动,一个斥候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周峻瞠目结舌,没等那个斥候开口,他便问道:“你也看到了蛮子?”
那斥候一愣,随即连连点头。
周峻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呯呯的心跳声连他身边的亲卫都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