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忠暗自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躬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他已经把话说得这种地步,李严还是不听,那他就没办法劝了。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李严既然一意孤行,那他也只好看着他滑入深渊。
看着狐忠匆匆的背景,李严摇了摇头,惋惜的叹了口气:“终究是不知兵的书生啊。”
……
陆逊拱着手,缓缓走进了殿门。
大殿里灯火通明,浓郁的灯油味几乎让人窒息。孙权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谷利一如既往的站在阴影里,不注意看,很难注意到他的存在。诸葛恪站在案旁,手里拿着一枝荆竹,面前的案上高高低低的,还有些闪光,不知是什么东西。
更让陆逊诧异的是,一直深居简出的潘濬居然也在场,他站在另一侧,眼皮低垂,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不过,以这屋里的油烟味,陆逊估计他不可能真的睡着。
孙权虽然不尚奢华,可是宫里用的东西当然也不会是质量差的,油烟味能这么浓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灯燃了很久,一直没有熄灭。
陆逊跨过门槛,上前几步,在孙权面前拜倒,朗声道:“江陵侯,辅国将军领荆州牧,臣陆逊,拜见吴王殿下。”
“伯言来了?”孙权如梦初醒,停住脚步,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看了陆逊片刻,憔悴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他赶上几步,一把拉起陆逊,把他拽到案前,手一指:“伯言,你来看。”
别看陆逊比孙权还要小一岁,又长年在军中,可是他的体力一直不如孙权,加上那一次长途奔波,大腿受伤之后一直没能复原,被孙权这么一拽,他几乎有些站不稳,踉踉跄跄的被孙权拖到了案前,神情多少有些狼狈。诸葛恪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上前扶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陆逊站稳之后,轻轻的挥了挥袖子,推开了诸葛恪的手。
“伯言,你看,这是仿马伏波撮米为山之意制作的沙盘。”孙权有些得意的说道:“这是魏霸的最新发明。”
陆逊熟读经史,又用心于军事,这个典故他当然知道。他诧异的看了一眼案上的沙盘,这才发现由洁净河沙堆积起来的沙盘上模拟的是武昌附近的地形,那些凹凸不平的正是荆山、伏牛山、大别山等山疑,而那些闪光的银带却是汉水、长江以及大小水系。
陆逊不禁为之动容。
“这是元逊从魏霸那里学来的。”孙权的嗓子沙哑,声音却很大,“元逊,你把魏霸的意思再对辅国将军说一遍。”
诸葛恪点了点头,将魏霸的意思又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依然用那种含义不明的眼神看着陆逊,而孙权却眼巴巴的看着陆逊:“伯言,你觉得如何?”
陆逊瞟了诸葛恪一眼,冷笑一声:“大王,你觉得这真是魏霸的意思吗?”
孙权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诸葛恪轻咳一声,缓缓问道:“还请辅国将军说得明白一点。”
“如果你是魏霸,你会选择从这里进军吗?”陆逊严厉的看着诸葛恪:“这里是平原,纵使有山,范围也非常有限,不足以掩藏行踪。魏霸再精明,难道在这样的地形上,他还能长驱直入?张郃已经从关中赶来,一万精骑就在新野,魏霸别说一万步卒,就是五万步卒也无法保得万全。你当他的名声是侥幸所得?连这点问题都看不清,他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诸葛恪微微一笑:“那敢问辅国将军,用兵奇正相倚,什么样的奇,才能称为真正的奇?”不等陆逊回答,他又接着说道:“这种地形的确更利于骑兵奔驰,不利于魏霸的部下发挥,可是正因为大家都以为不可能,这才能出奇制胜啊。再说了,避实击虚,不也是兵法所重吗?”
陆逊眉头一蹙,刚要说话,诸葛恪又笑盈盈的说道:“将军在家读书,都能知道张郃已经到了新野,魏霸能不知道张郃在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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