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额头道:“罢了, 我管这些小孩子的事情做什么!”
说着就要往回走。
这句话其实就是说给身边人听的, 众人也知道, 这是太夫人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呢!她不能以大母的身份去到孙女那里介入这件事,若是陈娇给她面子,那倒还好,可若是不给呢?这种事情难道陈娇做不出来吗?
可若是就这样一言不发往回走,倒像是她认怂了一样…虽然确实就是怂了。但有些事就是这样的,能做不能说!加上这一句,其实就是为了让自己往回走显得正常,完全是出于自己的主观意愿。
虽然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家都清楚,但大家还是跟着太夫人将这一场戏演了下来。
说穿了,太夫人是懒得沾手这件事了。既然事情已经被陈娇捏在手里了,那么她现在再要处理,且不说陈娇懂不懂要给她这个大母面子。就算陈娇让步了,最终让她来处理这件事,又能得着好么?
若是处理地不如两个‘翁主孙女儿’的意,说不定又是一场风波!
太夫人虽然是家中长辈,但半辈子面对一个公主儿媳,而且是亲弟弟为天子的公主儿媳,实在是没有抬起头来,威势自然也就谈不上了。如今面对陈娇和陈嫣两个,也没有太多掺活进去的心思。
她只要站在干岸上,等着事情有一个结果就行了,实在没必要费力不得好!她是这样考虑的。
至于说被搅合进这件事的韩姬怎么样?那关她什么事!
她的确偏爱韩姬之女陈兰,但也就是偏爱一个小孙女而已,这件事又不可能是陈兰做的!到最后就算韩姬一系遭了殃,她只要说两句话,保下这个最喜欢的孙女就够了。
当然了,最终没有保下的话,其实也没有太多可想的。对于太夫人这样地位的女人,她其实并不缺人陪伴,也不差一两个孙子孙女的。她对孙女们的喜欢,其实更结于对一个物件的喜爱。
最喜欢的一个摆设损坏了当然会心疼,但一般人是不会为了这件事儿痛苦地食不下咽的。接下里的日子,之前怎么过的,接下来还怎么过!
太夫人尚且不管这件事,早早躲在一边的两位少夫人自然更不会管了——一方面陈须、陈蟜的妻子自然是向着陈嫣陈娇这边的,另一方面,既然陈娇已经抢先出手了,他们自然不会和陈娇争抢这件事。
而陈娇这边,事情的前后已经逐渐清晰。和太夫人想的正好相反,这次的风波可不是和陈兰无关,应该说关系太大了才对!
陈嫣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但依旧被陈娇拉到了‘审案现场’。等到宫中女官开始有条不紊地问询起来,陈嫣总算能够好好想想这件事了。
她被人下毒未遂!
陈嫣:哇。
这可是小说里常见,但她来到古代之后根本没见过的手段!真是既新奇又有趣——这是一种其他人完全不能理解的乐趣呢!
撸到这一步,接下来就是自问了,她难道得罪了什么人吗?能让这个人欲除她而后快…整个事情顺到这里她就顺不下去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够讨所有人欢心,但也不至于得罪人到这个地步,要给她下毒!
她并不是什么坏人,平常做的事情也都在普通人水准以上。或许有人对她有不好的观感,但若是这种恶感大到能冒着巨大风险来给她下药,这又很不可能了。
然而陈嫣自己的误区在于她一直试图使用逻辑推导一遍这件事,但问题是事情由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童策划…哪有什么逻辑可言?
起因是上次谁也没在意的‘警告’,就是陈娇派身边的人去韩姬院子里的那一次。韩姬忍下来了,她的长子忍下来了,陈蔷也忍下来了——不忍又能怎样呢?
唯独陈兰,这个家人眼中最为乖巧可爱的幼妹却因为这份‘耻辱’而生出了报复的想法。
这个想法的诞生也不是空穴来风,早在这个想法诞生之前她就亲眼见过自己的母亲韩姬如何对付侯府后院的其他女人的。
说出来也不足为奇,有一次出了一个让陈午特别喜欢的新宠,一个月里倒有大半个月在新宠那里…人无百日好,但韩姬不愿意这样认命,看着自己被别人踩下去,于是安排了下药。
其实她也没有门路搞到什么真正的毒药,有的人认为毒药似乎遍地都是,其实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若是靠谱的死药,即使再过上千年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皇帝赐死臣下的时候,不是就有毒酒一杯么。然而即使是皇家,安排的毒酒也不是那么‘可靠’呢!
历史上就有多次记载,毒酒下肚根本不能立刻杀死臣子,甚至会出现根本杀不死的情况!
以古代药物制取的技术而言,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韩姬弄到的药物其实是一种让人拉肚子的药粉,这种药粉原来也是用来治病的,有疾医给过她,所以才能得到。
这和汉代人的饮食习惯有关。
都知道汉代人,准确的说是汉代贵族,受限于烹煮器具和烹饪手法,他们最日常的美食就是烧烤。成语所谓‘脍炙人口’,其实就是将高古时期最受追捧的两种美味点了出来。
生鱼片和烧烤嘛。
其中又以烧烤最为流行,汉代贵族的餐桌几乎不可一日无它!
也就是说,汉代贵族的食谱里有很多肉,同时冬日又没有多少瓜果蔬菜可吃。想想有这样饮食习惯的游牧民族,在茶叶、大黄引入之前常常有死于便秘的贵族吧!汉帝国时下吃的是谷物主食,还能吃一些菜干什么的,但依旧有类似的问题。
所以泻肚通便的药物便被医家研究了出来。
韩姬倒不是想杀了那新宠,只是想让她身体不舒服一阵子,这一段时间陈午近不了她的身,自然就将她抛到脑后了——自古男儿多薄幸,更何况对于自家君侯来说,这些家妾家伎什么的仿佛就是玩物,就更不会有什么在意了。
韩姬固然不是当着孩子的面做的这些事情,主要是怕孩子口无遮拦,将事情泄露了出去。但各种巧合,或者说院子就只有那么大,真要完全做到一点痕迹也没有,这也是很难的,所以事情就被陈兰完全看在眼里了。
她并没有说出去,虽然她并不是特别明白这件事的‘性质’,只不过以为这是一种正常的手段——后院其他的漂亮女人都是和母亲抢阿翁的坏人!母亲‘惩罚’其中一个,这有什么的?
此前,韩姬还做过别的事情呢!
这种习以为常让陈兰丝毫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也没有往外说过一个字,她本能地觉得这不是可以随便对外说的。
然而就是这‘习以为常’让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她痛恨陈娇和陈嫣!她不过是不小心扯断了陈嫣的组佩而已,她们就派人来‘欺侮’自己!凭什么呢?从母亲的言行中她学会了一些事,而在她还没有真正明白这些事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她已经会亲身实践了!
让婢女松去下药,但婢女松怎么肯呢!
听到陈兰失心疯一样说出这样的荒唐的谋划,婢女松第一反应是陈兰疯了!这件事若是让人知道了,恐怕整个韩姬院子的人都得搭进去!
但是松不肯也不行,因为她有把柄被陈兰拿在手里!
松偷了陈兰的车渠手钏,还被陈兰发现了!陈兰以这件事要挟她,若是她不从,她就要将这件事说出去。而一旦说出去,等待松的就是悲惨的未来。
要么被打杀,要么就是被打发去做最差的工。前者听起来更惨,但其实松更不愿意接受后者!
所谓最差的工绝不是想象中的辛苦一些,待遇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