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现在也不知道艾能奇的动态,到底是去了徐堡还是碧口呢?不过这没关系,去了碧口,应该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吧,骠骑营没准已经全军覆没了。要是去了徐堡,林纯鸿得知后,定然回兵援救,自己就有机会抓住荆州军的破绽,一战而胜之。
不过,持续不断的炮火还是让张献忠心寒,要是官军都有这样的炮火密度,自己岂不是在任何城池里都呆不住,做一辈子的流寇?
隆隆的炮火终于停顿下来,霹雳营的将士们过足了瘾,要不是炮管过热,他们还准备一直打下去。这要是被秦武超看见,定然会痛骂,“败家子,知不知道造一门炮要花多长时间,要废掉多少钢铁?大炮这么滥用,能用多久?”
火炮不仅震撼了张献忠,同样给荆州军造成了心理冲击。以前的红夷大炮虽然射程远,但极慢的射速让将士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心理冲击,现在,霹雳炮几乎是一发接着一发,将几斤重的铁球推出炮口,这个太恐怖了!
现在只有十门霹雳炮,要是按照大都督所说要配备百门以上,那将是一幅什么样的场面?林纯义叹道,“即便没有开花弹,用于野战谁人能挡,战争之神啊,战争之神,将军说的没错……”
林纯鸿转头看了林纯义一眼,笑道:“程舒可不这么认为,林指挥,你可曾想过,这样的炮击密度需要多少铁球和火药?”
林纯义扳起手指头,默默的算起来,末了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啊,半个时辰不到,两三万斤铁球就没啦,五千多斤火药也消耗一空,这个……这个不仅输运跟不上,而且得消耗多少银子啊!”
林纯鸿苦笑道:“所以,打仗最终还是打的是钱粮和后勤,半个时辰,上万两银子啊。”
叹了口气,林纯鸿继续道:“以后这火炮还得省着点用,这次主要是为了测试一下火炮的性能,方才让凌肃过足了瘾。嘿嘿,秦武超不错,没有一门出问题。”
没有机器工业支撑,单凭手工业,根本就没有可能在冷兵器时代大规模玩火器,林纯鸿在这个时代呆了这么久,如果连这个问题都看不透,可以算作一个白痴。这也是林纯鸿一直渴望回枝江的原因之一,不夯实基础,万事都是一场空。
思绪飘远啦,林纯鸿自失的笑了笑,他发现,现在想枝江的事情越来越多,尤其在接到女儿已经出生的消息后。
“好啦,火炮先放一边吧,骠骑营那边还没消息传来,咱们也得进泌阳去看看……”
“李光祖!”
“末将在!”
“立即整队攻城!”
“诺!”
……
战鼓声骤然响起,猛击着将士们的心弦。
天武营的兄弟们踩着鼓点,保持着整齐的方阵,缓缓向泌阳城压去。这是典型的野战阵势,毕竟现在泌阳城墙已经灰飞烟灭,攻城与野战差不多。
随着将士们脚步一步一步的迈出,发出一阵阵钢铁敲击之声。这声音对人的震撼远远超过战鼓,毕竟,钢铁代表着队伍的精锐程度,钢铁是战斗力的象征!
刀盾手在前,长枪手紧随其后,最后面的便是弓弩手。弓弩手也配备了削金断铁的钢刀,随时可以转化为刀手。所有的兵丁,披挂着板甲,全身上下,除了脸部,看到的全是钢铁。头盔的顶部,红缨在北风中飞舞,显得英武非凡。
离城墙废墟还有二百步,战鼓声戛然而止,天武营的将士们停止了前进的步伐,略微整了整队,等着李光祖的下一步指令。
李光祖眯缝着双眼,仔细观察着城内的任何动静。令他奇怪的是,城内一点动静都没有,视线范围内,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周世亮疑惑不已,“难道贼寇望风而逃了?不可能啊,探马密布城周围啊……”
李光祖冷笑不已,“看来将军所料不差,贼寇想把咱们诱入城中围歼,嘿嘿……”
说完,李光祖抬头瞅了瞅头顶的将旗,将旗正在西北风中迎风招展,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周副,咱们斟酌一下,我想这样……”
李光祖将嘴凑近周世亮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周世亮听了之后,大喜,忍不住抓耳挠腮,结果一把抓住了头顶的红缨,露出讪讪的笑容。
李光祖大笑,“这事情非得让牛庆东去,这小子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
……
整队完毕,李光祖不再迟疑,对传令兵厉声令道:“攻城!”
战鼓争鸣,令旗飞舞,呐喊声如雷鸣般响起,天武营的将士们弓着腰,卯足劲,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如一卷狂风般,往泌阳县城袭去。
贼寇终于出现了,还在废墟里组成了一个阵列,企图阻止天武营进城。
失去了城墙的遮蔽,贼寇需要直面天武营的威胁,这让贼寇无不胆寒。刚才的炮击中,贼寇的耳膜都快被震破,顺带着,胆气随着一声声的炮响慢慢流逝。现在,飞奔而来的天武营犹如钢铁森林般,向他们碾来,直欲将他们碾成肉饼。
恐惧的贼寇拼命的将弓箭往天武营头上倾泻,箭雨密集,铛铛的响声不绝于耳。但是,他们的努力完全得不到回报,天武营的将士兴趣来了,用刀枪拨开,没有兴趣就不管不顾,任由箭支在盔甲上发出铛的一声响。张献忠的队伍虽然弓箭手众多,但强弓硬弩并不多,不事生产的贼寇,武器的唯一来源就是抢,仅仅依靠抢掠,哪能得到大量的强弓硬弩?
对天武营威胁最大的反而是火铳!火铳发射的铅子小,躲无可躲,近距离面对,给人的压力非常大。刹那间,就有几个兵丁面部被铅子射中,捂着脸倒在了地上。护理兵立即上前,将伤者抬离战场,返回本阵中救治。
然而,天武营留给火铳手的时机仅仅只有一发,愤怒的将士们就冲到了贼寇阵前,一顿猛刺猛砍之下,贼寇的枪兵和刀盾手根本挡不住天武营的锋芒,纷纷闪避。失去了阵型的贼寇犹如丧家之犬般,到处乱窜,稍稍慢了一步,就被追刺而到的长枪刺翻在地,失去了性命。
仅仅一个冲锋,天武营就轻松的解决了当面之敌,往泌阳纵深处攻击。
随着攻击越来越深入,没有被炮火摧毁的房子越来越多,弓箭和火铳逐渐多起来,而且这些弓箭手和火铳手都躲在暗处,防不胜防。
天武营的伤亡逐渐多起来,李光祖不管不顾,依然令各哨继续攻击,只是将攻击的速度降下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牛庆东率着二十多人趁着战场混乱,躲在暗处卸下了兵甲,悄悄的消失在城中……
陆世明、林纯义、韦悦翔等人心急如焚。
“将军,鸣金收兵吧,李光祖今天很有点不对劲,再这样下去,天武营能不能退得出来还是个问题……”
陆世明苦口婆心,说得口水都快干了。
林纯鸿拿着他的单筒望远镜,一直在瞅着战况,一颗心也悬在了嗓子眼。李光祖攻进泌阳后,不出林纯鸿所料,果然面临着贼寇的巷战,贼寇在泌阳县城中呆了将近半月,对泌阳的熟悉程度远远胜过天武营,他们躲在暗处不停的施放弓箭和火铳,给天武营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林纯义也百思不得其解,李光祖应该不会违抗将军的军令啊,将军在天武营出战之前,已经明确告诫李光祖注意张献忠的诱敌之计,并且告知,作战目标就是让张献忠坚定荆州军欲攻占泌阳的错误判断。难道李光祖想抢功?李光祖不是这样的人呢!
林纯义无法继续保持沉默,说道:“李光祖难道看到了战机?不过这样会不会打乱将军的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