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梉掌权后,不仅击败莫朝,杀死君主莫敬恭,还将其子莫敬宽赶往中国。与此同时,还与南方的阮福氏政权发生了激烈冲突。冲突并不局限于陆地上,双方在海上也爆发了激烈海战。而且,海战的技术含量一点也不低,阮福氏在葡萄牙人的支持下,获得了大量的火药和重炮,郑梉也不示弱,得到了荷兰人的支持,火药和重炮也不少。
与阮福澜不同,郑梉还得用精惕的目光盯着北方的大明,对安南这个小国而言,大明实在是太庞大了,一个喷嚏就可能掀起安南的政治大地震。
所以,林纯鸿就任广东总兵,并在三个月内打败了刘香,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海商大会的各项政策也摆在了郑梉的案头上,供他浏览参考。
本来,郑梉对大明的关注乃例行公事,毕竟,他知道,现在的大明处于内忧外患之中,绝无可能在南方再起兵戈。
但是,一条汇报引起了郑梉的高度关注:在广宁省锦普发现了大明人活动的迹象。
锦普?大明人?郑梉百思不得其解,大明人怎么与锦普这个地方联系在一起,历来大明入侵安南,无不从北方进兵,难道这次想跨海在锦普登陆?
郑梉摇了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中赶开,别说大明现在无力进攻安南,就是要跨海攻击安南,也不会选择锦普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正当郑梉疑惑不已时,忽接紧急军情:一支舰队打着邦泰的旗号,驻泊于红河口,声称要面见王爷!
郑梉大吃一惊,问道:“邦泰?就是林纯鸿搞的‘邦泰’令旗?”
“正是!这支舰队共有战舰六艘,其中一艘大如城堡,装备火炮上百门!”
郑梉举止失措,失声问道:“林纯鸿到底想干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郑梉。林纯鸿在海上闹出了偌大声势,郑梉时有耳闻。郑梉还知道,林纯鸿不仅贵为广东总兵,还背靠邦泰商号,涉足造船、海贸等行业,实力极为雄厚。
作为小国主事者,郑梉非常清醒,远在北方的崇祯帝可以不放在眼里,但近在咫尺的地方主政者无论如何也不能视而不见。以前,郑梉多次秘密派遣使者面见熊文灿,与熊文灿私人关系尚可。现在,林纯鸿至广东时日不多,双方还未搭上线。
林纯鸿到底发了哪门子的疯,要派舰队至红河口?
郑梉紧皱着眉头,拼命思索林纯鸿的用意。突然,他仿佛抓住了关键点,厉声喝问下属:“你说舰队打的是邦泰的旗号?”
下属不知何故,吓得一哆嗦,不停地点头:“是、是……打着邦泰的旗号!”
郑梉暗自松了口气,吩咐道:“让黎维祺派人去应付吧,我没空!”
黎维祺乃后黎朝皇帝,是郑梉手中的木偶。郑梉不想与邦泰打交道,便拿出黎维祺当挡箭牌。
属下迟疑片刻,道:“可是舰队指名道姓要面见王爷……”
郑梉脸色瞬间冷却,厉声道:“你敢抗命?”
属下不敢反驳,行礼退出。
郑梉随口下了一句命令,哪想到给安南带来了滔天祸事。邦泰舰队没有等到郑梉的召见,脾气颇为急躁,直接炮击红河口的巴喇炮台,仅仅在一个时辰内,将巴喇炮台轰成白地。
郑梉的舰队奋起还击,结果还未靠近梁枫的舰队,就被轰得七零八落,落荒而逃。
杨一仁给岸防部队下了最后通牒:“三日内,如果郑梉不派人迎接邦泰使者,将直接炮击南定城!”
这个通牒下得杀气腾腾,让郑梉直接掀翻了案台,还将两个服侍不周的侍者打了五十个军棍。郑梉感到屈辱不已,一双手被捏得红中发白。
“报仇!老子要报仇!狗娘养的林纯鸿!老子要你嚣张,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愤怒的咆哮响彻王府,让下人们胆战心惊,惟恐一不小心惹怒郑梉,白白丢了性命。
待郑梉停止咆哮时,王府内已经是一盘狼藉。这时,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响起:“王爷,可别气坏了身体,王爷何不与邦泰好好谈谈,没准有利于王爷呢?”
这名女子就是郑梉的姬妾云娘,进入王府不过两年,深得郑梉的宠爱。
郑梉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喝道:“你……一边去,本王正心烦……”
哪想到云娘毫无畏惧之色,慢慢走到郑梉面前,玉手抚摸着郑梉的胸膛,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满脸媚态,娇声道:“王爷,邦泰也就一商号而已,见见又何妨?左右不过是做生意。万一王爷不愿意见他们,他们跑去与阮福澜和莫敬宽合作,王爷虽然不惧,但总是个麻烦!还请王爷三思!”
云娘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既讲明了险恶的形势,又劝谏了郑梉,还时时处处照顾了郑梉的面子!看来,云娘得宠,理由就在此。
郑梉听得大为心动,一时犹豫不决,不知该屈服于炮舰的压力之下,还是该奋起反击……
第二百二十八章 租借锦普
郑梉最终决定召见杨一仁,且听杨一仁说什么再做打算。
会客厅内,一片富丽堂皇,就连石柱上,也是金镶玉裹的,处处显得富丽堂皇。就如暴发户一般,恨不得将黄金玉石全部佩戴在身上,惟恐别人不知自己富贵。
杨一仁看得暗自腹诽不已,“果然是土蛮子,上不得台面!”
不过,杨一仁表面上赞赏不已,“厅堂内富贵至斯,王爷果然异于常人!”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郑梉虽然对杨一仁恨得要死,听了此话后,心里也颇为受用,连忙谦虚道:“上使谬赞了,本王那能当杨先生此言!”
杨一仁又指着满堂的金瓜武士,道:“雄壮威武,非百战之师,无此逼人杀气!精锐之师啊,精锐之师!难怪王爷能立下赫赫武功!”
郑梉掌权以来,最为得意之处便是北逐莫朝,南压阮福氏,杨一仁此话,算是说到了郑梉心里,他满脸傲色,道:“莫氏九条命仅剩下半条命,苟延残喘至今;至于阮福澜,冢中枯骨尔,本王誓灭之!”
杨一仁哈哈大笑,抱拳道:“杨某提前恭贺王爷建立不世之功业!”
杨一仁表面上对郑梉夸赞不已,心里却恶心得想吐,要不是以大局为重,他非得对郑梉冷嘲热讽不可。在他出发之前,林纯鸿就交待,小国之主,特讲一个面子,不如手里举着大棒,口里说着奉承话,往往有事半功倍之效。
目前看来,林纯鸿的方略还算有效,郑梉对杨一仁的恨远没有刚开始那么强烈。
两人坐定,杨一仁开口言道:“杨某曾闻,安南稻子能一年两熟到三熟,吃之不尽;遍地都是森林,尽是栋梁之材;甘蔗园一眼望不到尽头,非常适合制糖……哎,物产丰富,非一言所能尽也!”
郑梉不知杨一仁何意,斜着眼看着杨一仁,沉默不语。
杨一仁丝毫不受影响,继续道:“如此丰富财货,却不能运往大明售卖,实在可惜……可惜啊……”
杨一仁摇头晃脑,不停地念叨着可惜,让郑梉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能将这些财货卖与大明,瞬间可聚敛大量钱粮,彻底消灭阮福氏当不在话下!”
郑梉脸上毫无表情,冷声道:“大明乃上国,每年许入贡两次,所携财货数量均有定规,安南空有物产,哪能运送至大明博取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