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之瑜道:“目前工程院、行知书堂积压了大量的专利技术,邦泰商号或嫌其技术落后、或认为难以上规模,不得不放弃,殊为可惜。不如将这些专利公开出售,倒不失为挣钱的好办法!”
林纯鸿大喜,急问道:“大概有多少?估摸着能赚多少银子?”
朱之瑜回道:“大约有一千三百多项,至于能售卖多少银子,属下殊难意料。”
林纯鸿大手一挥,道:“无论能售卖多少银子,财政司除了抽税以外,不取一文,所得银子全部归工程院和行知书堂!”
朱之瑜喜不自禁,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军门……军门圣明!”
林纯鸿大笑道:“圣明可不敢当!注意了,那帮搞技术、搞格物的,万不可亏待,该重奖的就重奖,有什么好的待遇,也不要吝啬,这些人都是宝!”
众人羡慕不已,尤其是郑天成,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道:“军门,咱们也该涨工钱啦!”
林纯鸿头痛不已,自邦泰成立以来,管理层几乎未涨工钱,这违背了高薪养廉的初衷。
“好,好,涨!连雇工也一起涨,涨两成!郑总管,拿个方案出来吧,顺便把钱粮的来源也做到方案里!”
郑天成目瞪口呆,这球,最终还是踢到了他的脚下……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朝廷乱象
荆州军在不到一个月内,干净利落地砍下了左良玉的头颅,让一帮尚未从俘虏的冲击波中醒来的朝臣彻底苏醒。
自林纯鸿强行实施土地赎买之策后,这帮朝臣对其恨之入骨,逮到机会就痛骂,借此发泄内心的愤怒。哪想到,痛骂了好几年,林纯鸿不仅没有被骂死,反而越活越精神,行动越来越嚣张,不仅令属下砍下了朝廷总兵的脑袋,近期更是公然返回荆州,完全不把朝廷权威放在眼里。
这帮朝臣彻底愤怒了,一片喊打喊杀之声:
“臣都察院江西道御史冯元稹跪奏:为感激天恩,舍身图报,乞赐圣断,早诛奸险巧佞专权贼臣,以清朝政。臣观广东总兵林纯鸿,盗权窃柄,误国殃民,其天下第一之大贼!其为祸,甚于李自成、高迎祥之流……”
“且林纯鸿之罪恶贯盈,神人共愤。截荆州、夷陵之地起运以自肥,致使朝廷财计艰难,入不敷出;擅诛总兵左良玉、参将陆睿山,致使官兵士气低落,屡战屡败……”
……
诸如此类奏章,如雪花一般飞往通政司,其内言辞激烈,就好像一旦诛杀林纯鸿,大明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一般。
东林党残余势力更是火上浇油,纷纷上奏章请诛林纯鸿,直言现在不诛林纯鸿,荆湖不复为朝廷所有,假以时日,京师必然直面林纯鸿的兵锋……
朱由检当然想拿林纯鸿的人头来维护朝廷的权威,但问题是,朱由检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手中的大刀不够锋利,而且,就是这把不够锋利的大刀,还被贼寇和女真人拉得死死的,根本就砍不下去。
当初,左良玉势如破竹,七日内进入襄阳,朱由检还对左良玉充满信心,期待着左良玉将林纯鸿的荆州老巢一鼓荡平;后来,林纯鸿将海上抓获的俘虏送到京师,彻底让朱由检清醒过来,知道即使荡平了荆州,也无济于事,朱由检气急败坏地令左良玉退兵。
哪想到,命令还未出京师,就传来了左良玉襄阳城下大败的消息,没过几天,左良玉阵亡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师,朱由检彻底陷入焦虑之中,左良玉并不是一个庸才,手下之兵也算得上大明精锐,却如土鸡瓦狗一般,根本不堪一击,难道林纯鸿已经强大到可以挑战朝廷的地步?
朱由检还未从恐惧中恢复,又传来了林纯鸿悍然返回荆州的消息。
这下,朱由检彻底害怕了,林纯鸿会不会挥兵北上,与贼寇连为一体,共同对付大明?
就在朱由检几欲疯狂的时候,卢象升的奏章适时抵达京师,好歹让朱由检松了口气。卢象升表示,林纯鸿尚存忠义之心,此次返回荆州,就是为了北上剿匪,准备来年开春后,率万余荆州军前往河南,亲自对阵贼寇。
朱由检虽然放下了心,却后怕不已,觉得再不采取有力措施制服林纯鸿,林纯鸿迟早会成为朝廷心腹之患。
朱由检苦思良策而不得,问遍朝堂重臣,同样不得要领。朱由检失望万分,恐惧的念头情不自禁地在心头萦绕:难道大明二百多年的国祚,将要在自己手中结束?
恰恰在朱由检最为恐惧、彷徨的时候,钱谦益的一份折子映入朱由检的眼帘,让他心头一亮,内心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钱谦益在折子中大表忠心,极言放纵林纯鸿之祸患,并声称自己找到了对付林纯鸿的办法:掐断林纯鸿的钱粮来源渠道。
钱谦益不厌其烦地列举详实数据,声称只要禁止使用邦泰的信誉票据,林纯鸿的收入将减少三成;同时,如果将林纯鸿在扬州的货栈和码头捣毁,林纯鸿的收入将减少二成……总之,就是彻底断绝林纯鸿货物和资金的流通渠道,林纯鸿收入大幅度下降,所谓的荆州军立即将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朱由检大为心动,将折子翻来覆去读了一遍又一遍,起复钱谦益的心思也逐渐活泛起来……
然而,朱由检的兴奋劲头还未过,早就窥伺在旁的温体仁立即指使党羽上了一份折子,声称昔日东林党人极力推荐三将,邓玘纵兵劫掠,最终死于军中哗变;左良玉擅自兴兵攻打襄阳,惹出了滔天大祸,最终身首异处;林纯鸿骄横跋扈,将朝廷命令置若罔闻。由此证明东林党人尽出坏招、昏招,实在让人难以放心。并且,东林党人与林纯鸿来往甚密,这次积极为圣上出谋划策,背后有何淫谋,尚不可知。
东林党人结党营私,朱由检本就非常厌恶,读了这份折子后,暂且把起复钱谦益一事丢在了一边。
温体仁后怕不已,朱由检起了起复钱谦益的心思,这可不是好兆头。一旦林纯鸿这个愣头青再惹点事情出来,保不准朱由检就把钱谦益重新召回朝堂。
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林纯鸿和贼寇一鼓荡平,彻底了却君王天下事。但这可能吗?
至于钱谦益掐断林纯鸿财路之策,温体仁看得出,此策算是掐准了林纯鸿的命门。禁止货物流通倒也罢了,禁止使用信誉票据,这招堪称歹毒无比!
温体仁虽从未接触过票据,但从地方官的奏章中,他一眼就看出,林纯鸿发行的票据很可能就是虚的,手中根本没有对应的金银。也就是说,林纯鸿发行多少票据,就从大明商人中收刮了多少银子!
温体仁曾经也想过发行票据,借此来收刮大量金银,缓解朝廷财政枯竭的窘态。不过,一想起当年臭名昭著的宝钞,温体仁就退缩了。
钱谦益建议禁止使用林纯鸿的票据,此策好是好,但温体仁能按照钱谦益的方略行事么?绝不能!一旦行此策,等于在给钱谦益加分,温体仁无异于自掘坟墓,彻底葬送自己的政治生命。
温体仁深惧,想来想去,觉得要渡过此关,非得与林纯鸿合作、共同对付东林党不可!
温体仁立即将温育仁叫来,吩咐道:“你马上收拾一番,立即秘密南下,帮我给林纯鸿带几句话!”
温育仁大吃一惊,这大哥是不是吃错药了?与林纯鸿斗来斗去好几个回合,形同死敌,如何又想起来带话?还要自己亲自跑一趟?
再说,圣上对林纯鸿的听调不听宣颇为恼火,大哥身为首辅,却交联军阀,这不是找死么?
“我不去!跑了枝江又跑娄东,结果林纯鸿、张溥都和大哥闹翻了,我就是一灾星,只会坏事!”
温体仁治家甚严,向来说一不二,岂容温育仁如此嚣张,大怒道:“要你去就去!再胡说八道,以后半年内不准出门!”
一下子就要禁足半年,温育仁彻底吓坏了,再加上温体仁的双眼形如鹰隼,显然处于暴走的边缘,温育仁马上服软:“我去!我去就是了。只是,我去了荆州,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还请大哥吩咐。”
温体仁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道:“你去了,就把钱谦益的奏章提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