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手里的药瓶上摩挲许久,却没打开,反而向前面的司机伸出了手。
司机是陶家的老人了,懂事的很,从前面递了药和一杯早先预备的温水。
那些治根的都是长久之计,短时间根本没什么作用,没什么比一瓶特效止疼药管用了。
递回水杯的时候司机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沉默下去。
他又想起上午的时候他那一个隐秘的亲吻,青年的胸膛在弯腰的时候被衬衫勾勒出顺眼的肌肉线条,轮廓完美,他的嘴唇印上去的时候他感受到自己心脏的颤动,几乎要跳出胸腔。
身边环绕的都是琛哥身上淡淡的雪松气味,舒服的让他忍不住昏睡过去。
他闭上眼,回忆着那一刻的气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却根本不是回陶家的方向。
“去公司。”他对前面的司机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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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首都的一套复式别墅里跪着一个年轻人。
许魏是家中独子, 之所以被喊四少是因为家里四个表哥, 但他爹这一支就他这么一个小独苗,许家其实并不怎么惩罚孩子, 平时最多也就嘴里念叨两句,重话都不多说, 这次倒是例外。
许魏也就跪在那里一言不发,脊背绷的挺直,眼里却是细细碎碎的忍耐, 跪了整一天了, 膝盖都快碎了, 疼到一定程度就已经麻的没了知觉。
他爹话说的好听,叫他想清楚了再起来, 什么时候肯拿机票出国了,什么时候就让人送他去机场,不然就一直跪着别想起来了。
“人家陶恂好歹还是a大毕业的, 你出去深造两年, 混个文凭回来至少看着不那么寒碜, 你们仨以前一起闹,现在林朝出国,陶恂也进陶家做的有声有色, 许魏,你听话点儿, 等回来了我就把许家交你手里, 到时候你该怎么着怎么着, 我管不着你。”
青年跪在父亲下首,自小胆子就不大的人,从未这样违逆过他的父辈,这一次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继续跪了下去。
——
陶恂仍然住在医院,却几乎是将医院弄成了另一个办公室。
他哥书呆子一个对这些不大懂,在外面差不多一个面子,让人知道陶家第三代还有人,没死绝而已,事情都是他来经手,一天来送的文件都分早中晚三次,大部分网上能做的就网上弄,有些东西却只能叫人送医院来。
病房已经安排在了老爷子旁边,老爷子这一次病的凶险,人老了身体上任何一点小问题都能被无线放大,如果不是因为悲伤晕厥过去还发现不了问题,但发现的时候确实已经晚了些。
老人早上清醒过一次,他在进病房前特意去换了一件衣服——不能再让老爷子知道他把自己也熬进了医院,让老人家担心了。
他爸知道老爷子清醒后赶了回来,倒不是说不够孝顺,而是现在陶家离不开人,他爸不在外面咬牙撑着又能怎么办?
老爷子嘴里戴着呼吸机,不怎么能说出话来,只能断断续续的吩咐着,哪怕已经病到了这时候,老人家的依然条理清楚 ,冷静的吩咐着公司里的事和陶家这些年来的关系网,这些事完全没有避着陶恂,就是有意让他也听着。
这个意义相当于将陶恂和陶之行放在了一个位置上。
陶家历年来积累的关系网庞大复杂,根本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这些年老爷子捡着重要的跟他们交代,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爸,您歇会儿,歇会儿再说,我和阿恂都记着了。”陶之行对着陶恂严厉,对老人家却是向来尊敬温和,陶家是难得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典范,比起沈家许家甚至是林家都要好得多。
老爷子闭了闭眼,把手伸了出来,是朝着陶恂的方向。
陶恂连忙把手伸过去握住老爷子枯槁的手掌,人老了哪怕养的再精心仍然还是难免老态,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吃了不少的苦,手上曾经也是一层老茧,然而现在握上去只觉得枯瘦如柴,曾经精神的眼睛也像是因为病态蒙上一层阴翳。
老爷子并不说话,只是握着他的手,握的很紧,他从前也忧心,后续无人,家资衰败,他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能放心把家里的担子交下去了,他家里的孩子,总归是不可能差的。
这一次清醒并没有持续多久,陶恂在旁边陪了一段时间,陶器赶过来看了一眼,嫂子带着小陶瓷还没过来就已经重新昏睡过去。
出来的时候陶恂在医院下面点了根烟,陶之行太忙了根本停不了一会儿,陶器晚了一些时间才到,这会儿看见他点烟眉头就是一皱。
“医生说你得戒烟。”
“我心里烦,你让我抽一根没事。”陶恂也就扯了下嘴角,他身上疼的受不了烦躁的不行的时候就抽烟,这段时间抽的不少了,如果这儿不是陶家私人医院,后面一栋是陶家特别的病房,他能被护士给赶出去。
陶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叹气,良久,他自己也点了一根烟,靠在外面的墙壁上:“阿恂,你怪哥吗?”
陶恂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如果我不是这么废物,当初爸让我去读经济管理学着进公司的时候不是那么抵触,非得追求自己的兴趣搞什么技术研发,死活不肯联姻,现在也不至于一点忙都帮不上,反而把担子都扔在了你身上。”
他那时候觉得陶家家大业大,不缺他一个,现在就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他自小疼爱的弟弟拼命到进了医院都不得安宁,还得这么辛苦,他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没,”陶恂声音带点嘶哑,“哥,你想多了,我以前也纨绔不懂事,给爸和老爷子添麻烦,我那时候如果不是——如果不是琛哥逼着,也根本不会学会这些东西,哥,不怪你,我总不能一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谁都不能一直被宠着不肯长大,哪怕金丝笼外面的世界一片腥风血雨。
两兄弟沉默了一会儿,陶恂才先开了口:“妈呢?我来这么长时间,怎么没看见妈过来?”
陶瓷还小,带过来不方便,但嫂子和家里阿姨照顾着就成了,出了这样的事,老爷子和陶恂都进了医院,陶之行和陶器得在外面抛头露面,嫂子家里还有小陶瓷,本来他母亲也该过来的。
“妈回娘家了,”陶器吸了口烟,“看看那边能不能帮一把手。”
陶夫人出身名门,自小就是当眼珠子养大的,家门清贵,书香门第,当初嫁给他父亲娘家其实并不怎么同意,觉得商人家铜臭味儿重,但陶夫人坚持,后来也就不得不同意。
这些年虽然走动,但是并不亲密,这时候去过问大概也是希望渺茫。
陶之行何等骄傲的人,肯同意他夫人去娘家,大概就能知道陶家现在是什么境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