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人也都堵在公堂外。
“为何击鼓?”程然依例询问道。
“我们想求大人让我们面见皇上!”一名三十岁上下,看起来极为淳朴憨厚的男人满眼泪光。
“本官没有这个权利。”程然在心底叹了口气,道:“你们有什么冤情,倒是可以与本官说一说。”
冤情?
十来名百姓或低头或抹眼泪。
他们不敢说这是冤情。
一名妇人瘫跪在地上抽泣着道:“民妇的儿子就要被祭天了,我一个寡妇好不容易将他拉扯长大……大人,您说说,他自幼没了父亲,这究竟有什么错啊!”
程然沉默着。
他也听说了,此次被拿来祭天的九十多名少年,籍贯不一,却皆是介于十二至十三岁间的年纪,且多是自幼丧父者,被称之为孤星命格。
“我家女儿向来乖顺懂事,原本下月就要成亲了……”
“大人,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大永昌寺昨夜祭坛着火,分明就是上天警示啊!”
“大国师神通广大,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是啊……”
一群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神色焦急殷切,救子心切,却仍不敢有丝毫不满。
他们近日来,就连在人前落上一滴泪,稍有怨言,都会被骂晦气自私不识抬举……
孩子被拿去祭天,他们也近乎成了被百姓们防备的公敌。
仿佛天灾是他们的孩子带来的,就活该用他们孩子的性命去弥补一样!
可这些话他们又哪里敢说出来,只能在心底祈盼能有奇迹发生,可以改变孩子被祭天的命运。
是以,大永昌寺祭坛忽然起火,于他们而言非同寻常,不管是自欺还是欺人,他们都一意认为是上天听到了他们的祈盼,终于开眼了!
“求求大人将这些话禀给皇上听,让大国师重新定夺此事吧……”
他们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程然听得心思复杂。
“此事,本官会如实禀于皇上。”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哪怕会被皇上摔了折子,痛骂他脑子有病,他也认了。
“谢大人!”
“大人真是个好官!”
百姓们感激涕零。
程然心中却半点自得和欣慰都没有。
因为他很清楚,即便他将这些话拟成折子呈上去,皇上也未必会看,即便他想方设法地让皇上看了,或是干脆面见皇上,逼得皇上非听不可,可皇上会因此改变决定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他最后看向堂中百姓。
他们之中,能看得出来许多人连大字都未必认得,言辞简单甚至愚昧,可那份为人父母的心,却是能令他感同身受的。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万一刚好赶上皇上脑子犯抽呢?
做人总要心存希望的。
进宫去碰碰运气吧。
……
天色渐暗,黄昏浮动。
沿街的茶楼内,祝又樘与张眉寿对面而坐。
王守仁也坐在一旁,此时脸上写满了惊异。
他虽知道蓁蓁求着殿下要进宫面圣,可他如何也料想不到,在他不知道的情形下,殿下与蓁蓁竟已做了这么多事情——甚至就连昨夜大永昌寺走水,也是蓁蓁和殿下的手笔!
惊诧之余,王守仁不免觉得自己毫无用处。
他要这小时雍坊头号神童的名号有何用?
输给殿下且罢了,到底他是殿下忠实的舔狗来着,可是……比不上蓁蓁一个女孩子算怎么回事啊?
可他很清楚,蓁蓁明明不是生来如此的。
如此想来,似乎只有一个解释了——近朱者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