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脸色巨变,大感意外之余,眼中现出怒色来。
天下脚下,官宦之子,青天白日之下竟被人下毒?
且张峦既告到了衙门来,想必十之八九是外人所为,如若不然,早该关上门来自行处置解决了。
这般之下,事态便显得更为恶劣了。
程然赶到衙门大堂之前,清羽已经先一步传了话过来——经五芳斋另一名伙计回忆,今日确有一名身形长相年纪皆与青梅相符的女子,在店中买过与翠屏相同的点心。
伙计之所以这般肯定,是因那女子同他说的便是:要与方才那位姑娘一样的。
许是见他好奇,那女子又解释道:我家老爷明日也要乡试,图个吉利而已。
张峦听罢这些,心中再无了疑虑。
下毒之人,必就是青梅无疑了!
换上了官服的程然命衙役开了堂,张峦听得使他入堂的高唱声,大步行入堂内。
见祝又樘似要跟过去,张眉寿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
祝又樘看了看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怔了一怔,才回过头看她。
“……你进去作何?”张眉寿压低声音,微微皱着眉。
他又无功名在身,待会儿在堂中见了程大人,难不成要行跪拜礼不成?
且程大人是否认得他?若认不出,他不跪不行。若认出了,也是麻烦。
这人该不是当朱家公子当得太久,已经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了吧?
见她一脸提醒,祝又樘轻咳一声。
他确是忘了,糊涂了。
“那我便等在堂外。”他轻声说道,似有一种言听计从的意味。
张眉寿莫名有几分不自在,松开他的衣袖,随口就道:“我也等在外头。”
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这种场合,有父亲在,不必要时,她也不必事事冲在最前头。
祝又樘点头“嗯”了一声,见她站得远了些,方才垂眸,不着痕迹地拿右手轻轻捋了捋方才被她抓过的衣袖。
少年的手指修长好看,抚过质地上乘的衣料,眼中似有笑意闪过。
张眉寿将他的动作瞧在眼中,只觉得此人喜好干净整洁的癖好又冒出来了——但也怪她,情急之下的确抓皱了他的衣袖,她下回留意便是。
旋即,二人几乎是同一刻,抬起了头,看向堂中。
张峦行礼后,正与程然说明案情经过。
他言简意赅,用词精准,叙述有条不紊,很快便将事情经过和自己的推断说了个清清楚楚。
程然听罢,心中有了计较。
如此说来,张峦疑心张家旧婢下毒谋害张秋池一事,可谓人证与动机俱全。
“来人。”程然当机立断道:“前去曲芳楼,传唤嫌犯前来对质!”
“是!”
四名官差,带着前去指认青梅的翠屏,很快便赶到了曲芳楼。
此时,曲芳楼中已经开始接客,楼中莺燕之音环绕,脂粉香混着酒香,调笑声合着曲儿声,正是一派旖旎温柔乡的景象。
官差的闯入,无疑引起了一阵侧目。
京城四下多权贵,见得几名官差前来,倒不至于惊慌失措。
老鸨连忙上前,笑着问道:“几位官爷大驾至此,不知有何贵干?”
为首的官差满脸冷然,取出一张画像来,问道:“可认得此人?”
其上正是根据翠屏的描述,临时画出来的青梅肖像。
老鸨细打量了片刻,脸上神色不改,眼底的笑意却淡了淡,抓着手中丝帕,问道:“认得是认得的,只是不知她犯了何事?”
“下毒蓄谋杀害张家大公子。”
老鸨闻言大骇,惊呼出声。
“这……这如何可能!”
那丫头素日里瞧着最是伶俐懂事,又会看人眼色,从不得罪人,怎会做出下毒害人的勾当?
官差正要出言催促她交人之时,忽然听得楼上传来一道男人的惊叫声。
“死人了……死人了!”
此言一出,楼内顿时躁动起来,在楼下吃酒的客人们多是纷纷离座,却又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处。
这么刺激的事情可不常见。
只见一名衣袍不整,裸露着前胸的年轻男子脚步踉跄地从二楼处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