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廊下,小炉上的药罐被滚开的药汁顶得微微晃动着,棕黄色的药沫溢得到处都是。
田氏当即取了湿布巾,将药罐盖错开了缝隙,又弯腰将炉火封上。
可握着湿布巾的手,却是微微颤抖着,似是指尖都在发麻。
张眉寿抬脚走了出来,看着那药罐,问道:“婶子熬的什么药?”
“是替大公子配的。”田氏未有回过头,极勉强地笑着说道:“配了不知多少幅了,皆是白费力气罢了。”
张眉寿看她一眼。
“事在人为,尽力便好。”
“姑娘说得对。”田氏抬手,擦了擦泛起泪光的眼角。
张眉寿见状,也未再多留,交待了几句,便带着阿荔离去了。
将自家姑娘扶上马车之后,阿荔依照惯例,瞪了棉花一眼。
棉花皱皱眉,到底没忍住问道:“你为何总瞪我?”
他近来似乎也没干什么招惹她的事情吧?
阿荔磨了磨牙:“……”
为何瞪他?
哼——还不是因为打不过!
阿荔未作声,只又狠狠瞪了一眼,复才上了马车去。
途径长街附近时,阿荔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问道:“姑娘,前头便是您爱吃的蟹粉酥铺子,可要去买些来?”
张眉寿本想说“不必了”,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也好。”
阿荔忙欢喜地道:“那姑娘在马车里稍坐坐,奴婢去去便回!”
姑娘能乐意多吃些东西,她也是高兴的。
阿荔跳下马车,极快地走远了。
棉花盯着她的背影瞧,仍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
而此时,背后的车厢里,忽然传出了女孩子的声音。
“棉花,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一问你——”
“姑娘请讲。”
“阿荔今年似乎也有十五了,母亲同我说,也是时候替她多留意些了。”
棉花愣了愣。
旋即,又听那道极悦耳的声音问道:“依你看,府中的家仆小厮,哪个最可靠?”
棉花好一会儿才答道:“小人平日里同他们并无太多往来,如此大事,倒不敢乱出主意。”
张眉寿笑了笑。
“无妨,我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我待使人慢慢物色就是。”
随后,马车中就再无声音传出。
再待半盏茶的功夫,阿荔提着蟹粉酥赶了回来。
“姑娘,刚出锅的,还热着呢!”
张眉寿瞧着身边咧嘴笑着的丫头,忽而有些感慨。
她家阿荔,最是聪慧能干,奈何却是个死心眼儿,两辈子眼里都只能装下那一团棉花。
若是硬抢,她倒也能给抢得过来,可恼人的是,的这世间唯独人心不易勉强。
上辈子,阿荔在太子府中遇到棉花时,棉花等同已有家室,虽是稀里糊涂一团乱麻,却到底是晚了。
故而,阿荔至死也未能说出口。
至于棉花,他向来守规矩,那般情形下,也不曾表露出什么。
这一世,倒是来得及,只是她在一旁瞧了许久,却也没瞧出棉花的心意来。
今日她同他说这些,便是试一试他,若他当真无意,她便得另想法子叫阿荔趁早死心才好。
若是有意,却也不能就此便宜了他,还须看他日后表现如何,等她这个做姑娘的满意了,才算过关。
总而言之,她家阿荔这一回,说什么都得活得自在如意些才行。
张眉寿忽然抬手,揉了揉阿荔的脑袋。
马车一路平稳,回到了小时雍坊内。
张眉寿刚回到愉院,便察觉到了四下异样的气氛。
“可是出什么事了?”阿荔敏锐地向阿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