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让你回答,不是让你说废话。”
什么时候连这可稽查百官的锦衣卫头子都染上瞻前顾后的毛病了?
他还记得当初之所以重用陆塬,除了看中了对方的办事能力之外,还有那份敢于说真话的胆魄。
身为皇帝,明面上或不愿听真话,但暗下却最怕听不到真话。
尤其是锦衣卫这等心腹亲信。
昭丰帝在心底腹诽了一番,见陆塬仍是神情犹豫不定,除了心生薄怒之外,脑子里却也横空跳出了一个想法来——
陆塬以往可是连宁氏一族都敢给予中肯客观评价的人……
莫不是他当真将国师捧得太高了么?
竟让他身边的心腹都不敢说真话了?
昭丰帝心底忽有些异样感受,面上只冷哼一声,“全当猜一猜罢了,猜错了,朕还能将你拖出去打板子不成?”
陆塬闻言脸色变幻了一瞬,才低声道:“微臣认为,当年白家一案,虽是李大人在奉旨查办,可……因那龙脉之说,抄家之时,国师也是暗中协理办案之人。”
而这些,陛下不可能全无印象。
陛下之所以非让他来回答,不外乎是想听听旁人的看法与自己是否一致罢了——也就是说,陛下对国师的疑心已经压制不住了。
“再有一点关连,微臣也是刚想到的——”
“什么关连?”昭丰帝看向他。
陆塬斟酌着正欲往下说时,却听得有内监的声音隔着屏风传了过来。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昭丰帝随口道:“传。”
边对陆塬道:“接着说。”
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本也不打算瞒着太子。
“臣突然想到,白家的那位夫人南娉之,本是湘西南氏一族的嫡长女,身份极不寻常……而当年国师也正是在湘西之地修习佛法,而其师七苦大师与南家来往颇密——故而微臣想,国师对这位南氏嫡女假死嫁人的秘密,会不会早有察觉。”陆塬隐晦地讲道。
“你的意思是说,国师极有可能一早便对南娉之的下落了如指掌,觊觎她手中的占卜秘术?”昭丰帝动了动眉毛。
“微臣亦只是猜测而已。”
此时,蓝衣玉冠少年已行入殿内。
“儿臣参见父皇。”
陆塬则转身向少年行了礼。
“坐着听听吧。”昭丰帝向太子说道:“国师那位弟子的身份已经查证过了,确是白家后人无疑。”
“是。”
祝又樘点头后落座。
昭丰帝眼皮一跳。
这小子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即便当真不意外,也好歹装一下?
这么平静,就不怕被怀疑与那白家后人有勾结,早已得知对方身份?
陆塬又说了些其它。
昭丰帝听罢之后,呷了口热茶。
陆塬适时地请示道:“依陛下之意,要如何处置此人?”
“既已确定是白家后人无疑,自还是依法处置吧。”昭丰帝语气平淡。
这么个祸患不杀,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至于国师之事,他心中自有分寸在,还须再思量一二。
陆塬应了声“是”。
然而他话音刚落,余光处便见坐在那里的太子起了身。
“父皇,儿臣认为,此人不该杀。”
祝又樘抬起双手叠于面前,一双眼睛微垂着。
昭丰帝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这小子护起人来,竟是这般直接?
“那你倒是说说,白家余孽为何不该杀?”
他倒要听听他究竟能扯出什么荒诞的理由来——
“依儿臣之见,当年白家一案,许有冤情在。”祝又樘面上略有几分凝重之感:“若白家一案当真有内情在,那么白家公子便非白家余孽,而是幸存后人——自是不该杀。”
此言一出,刘福与陆塬均被惊得后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