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你给我们餐厅打分,你会给多少分?”他问。
这问题还真让姜雨娴为难,若分数太高,恭维的意味太强烈,若分数太低,则有损对面那男人的自尊。斟酌了三两秒,她说:“应该可以打九十分。”
宋知瑾了然地点头。姜雨娴觉得他应该会喜欢这个分数,没想到他说:“难怪你吃得那么痛苦,原来是十分不满意。”
姜雨娴讶异地看着他,而他优雅地用餐巾拭擦了下嘴角,随后一项一项地列举证据:“前菜让你皱眉,主食你就只吃伴碟的番茄和烤土豆,而饭后甜品……”
随着宋知瑾的视线,姜雨娴看见自己面前那只挖了一小块的乳酪杏仁蛋糕,突然觉得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他将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醇厚低沉:“我在意大利游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老师傅,他告诉我,世界上就算有不爱男人的女人,也没有不爱甜品的女人。现在看来,他的话也不是完全正确的。美食当前,能像姜记者这样无动于衷的,我还是第一次碰见。”
那话中满满是调笑的意味,但他的表情却是正经得很。姜雨娴的嘴角隐隐地抽了下,她扯出一抹笑容,说:“真的很抱歉,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宋知瑾眼中似乎有几分笑意,“姜记者真是爱岗敬业,身体不适还坚持工作。”
姜雨娴被他盯得局促起来,虽然这原因听起来很假,但实际上却是真实的。她总不能在这个认识不到两小时的男人面前张开自己的嘴巴,以证明她确实被口腔里的创伤折腾得很厉害。
采访已经接近尾声,姜雨娴再次感谢他配合自己的工作,然后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餐厅的经理给她呈上一张贵宾卡,并邀请她下次光临。她随手塞进了包包里,礼貌地向他致谢。
离开餐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姜雨娴还没有走到巴士站台,道路两旁的路灯刚好被开启,一盏紧接着一盏地亮起,原本昏沉的都市瞬间变得灯光璀璨。
巴士站台上还不算拥挤,姜雨娴边等边抬手看手表。正当她开始不耐烦的时候,一辆黑色的suv停在缓缓地停在跟前,车窗随后就降下。
☆、第二章
第二章
看清楚车窗后面的那张脸,姜雨娴算不上惊讶。宋知瑾微微侧过脑袋,说话时音量不算大也不算小:“去哪里?我载你一程吧。”
尽管他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姜雨娴还是一脸警觉地看着他,心里默默地怀疑着他的动机。她婉拒:“我回杂志社而已,不用麻烦宋先生了。”
一辆公共汽车正渐渐驶近,站台上的人群开始涌动。宋知瑾一变刚才温和的语气,用带着些许命令的口吻跟她说:“快上车,巴士要进站了。”
姜雨娴鬼使神差地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还没来得及扣上安全带,汽车已经驶开。她报上杂志社的地址,他点了点头。
车厢里很安静,姜雨娴扭头看向窗外。在那面茶色的玻璃上,宋知瑾的侧影映在上面。马路上车辆来往川流不息,他双手扶着方向盘,心无旁骛地驾驶。她多看了两眼,随后才把视线放在那些飞驶而过的车辆上。
报上杂志社的地址以后,姜雨娴就没有再说话。宋知瑾觉得奇怪,真不知道她这样不善言辞又不懂得调节气氛的人是怎么当上记者的。
在临近杂志社写字楼的十字路口等待绿灯时,宋知瑾突然说:“你怎么不打车?天都黑了,你又带着摄影设备,很容易被抢的。”
城东是整个棠海市最繁荣最发达的地方,相应地,这里也是治安最差的地方。压得人们喘不过气的生活压力是滋养畸形心态的温床,单是这个月,市区就发生了两起被飞抢的案件。
“报销的手续很复杂。”姜雨娴没好气地说。前段时间,杂志社的财务部换了一个铁公鸡主管,很多日常开销都不予报销,杂志社的同事都怨声载道的。
“要是被抢了,要报案、到警察局录口供,受伤了还得去医院,接着还得跟上级汇报情况,这不是更麻烦吗?”他问。
离家半年,姜雨娴很少被这样语重心长地叨念过。突然之间,她有点怀念长辈们在自己耳边啰嗦,一遍又一遍地落数着自己那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姜雨娴觉得胸口热热的,一股暖流正在怀里缓缓流淌。
宋知瑾便快速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低着头,一副受教的样子。他弯起嘴角,轻描淡绘地补充:“更重要的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再一次接受你们的采访。”
满腔感动被他的话一点不剩地打散,姜雨娴趁他专心于路况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在外面奔波了大半天,姜雨娴从包里翻出钥匙也是没劲的。房门刚被打开,屋里马上就飘出一阵浓郁的瑶柱香味,她喜出望外,站在玄关就大喊:“田螺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听见那声鬼哭狼嚎般的响声,顾莞一边搅拌着盘子里的鸡蛋,一边从厨房探出头来:“马上可以吃饭了。”
姜雨娴踢掉高跟鞋就想走掉,她还没将脚迈出去,顾莞一记凌厉的眼神就甩了过去:“把你的鞋子放好,我不在几天,家里都成狗窝了。”
“哪有,我已经很努力收拾了。”姜雨娴声音虽大,但一点底气都没有。
姜雨娴那点做家务的水平实在让人发指。顾莞一直觉得她简直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典范,每次做家务,她总能出点意外,摔烂饭碗杯子是很普遍的事。顾莞本想把她当作大神般供养着就算了,不过她又不好意思在这边白吃白喝,很执着地帮忙打扫卫生和收拾房子。有一回她还亲自下厨做一顿晚饭,炮制了一桌的黑暗料理,顾莞看着一盘盘说不出名字的菜式,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一句赞美或者鼓励的话。
厨房里传来一声轻响,顾莞说:“米饭熟了。”
话毕,顾莞就走进厨房继续做菜。姜雨娴随即跟上去,抱怨道:“我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顾莞又从消毒碗柜里拿出一个盘子,反盖在盛着水蛋的盘子上,随后将它们一放进锅里蒸。调好火候以后,她才问姜雨娴:“你去把智慧齿给拔了?”
姜雨娴可怜楚楚地点头。她说:“你说好要陪我又失约,我一个人在牙科紧张得胃都痛了。”
“我错了还不成么?我也没想到公司会临时派我到外地开会的。”顾莞的语气很无奈,“你现在怎么样了?还很痛?”
姜雨娴的表情比刚才的更可怜:“痛得我吃不饱、睡不了。”
“我都让你跟牙医卖个萌,他会温柔地对你的。”顾莞笑着说。
“我还撒了娇呢!”姜雨娴捂着自己的左脸,“现在还不是一样发炎。”
“那你有没有扑倒帅哥牙医的怀里去?”顾莞继续调笑她。
想到自己张开血淋淋的嘴巴向牙医求安抚的场景,姜雨娴就情不自禁地抖了两下。她瞪了顾莞一眼,一脸正经地说:“给我拔牙的医生是个大叔。”
为了照顾姜雨娴这个病号,顾莞特地给她准备了一锅瑶柱瘦肉粥。那粥煮得浓稠又绵软,姜雨娴终于能够吃到既合口味又方便进食的晚餐,心情也渐渐地好起来。
晚饭过后,姜雨娴主动要洗碗,顾莞不放心,于是在旁协助她。她想起包里有张“尝士”的贵宾卡,于是问顾莞:“莞莞,你爱吃瑞士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