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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1 / 2)

现在的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庄户人家的农妇,晚上伴着一个浑身土腥气的口臭熏天的蠢货入眠,白天一睁眼就要洗衣做饭养鸡喂猪,以前海家副小姐的日子就好像发生在梦里,而害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就是眼前这个贱妇!

“我原来想着,当年你要是有些羞耻之心,早就该带着两个贱种跳了河随着我二哥去了,谁知道你不但又嫁了,还靠着我们常家的方子活的风生水起,”红灵唇边挂着一抹冷笑,她就是要海映雪低贱到尘土里,跪倒在她的脚下,才能抚平这些年来她的委屈和不甘,海映雪的两个女儿过的好,小的不一边勾搭上了令狐家的大东家,一边儿挂着明侯府的小侯爷,这怎么可以?

今天常家人这么一闹,大家都知道海氏是个不贞不节不知羞耻的女人,看她的女儿如何攀高枝,说不定这个常巧姑也得被夫家休回去!想到这儿红灵一阵得意,回头看着在自己身后唯唯诺诺的常安民和一身丝绸儒衫的二儿子,自己以后会成为举人老爷的娘,而且海映雪呢?则会变成过街老鼠,再也无颜在这世上苟活下去!

“山大叔,今天您也看到了,您说该怎么办?”想到即将到来的结局,红灵傲然一笑,也不理会常巧姑,直接冲身边的老者道。

常家的族长叫常立山,此时见红灵问他,有些不自然的低咳了一声,常家有没有什么凉粉方子他心里清楚,可是这一个月来窦家卖的凉粉有多受欢迎他可是看在眼里了,常家营并不是什么富裕的村子,当常安民的媳妇拿了方子过来找他一起开凉粉坊时他立即就同意了,而出手对付海氏跟她的两个女儿,也只是为了不叫窦家再卖凉粉,免得影响了他们的生意。

“海氏,当初你来历不明安邦却硬是娶了你,后来安邦侄子不在了,你又不愿意守节带着两个女儿嫁了,这些事咱们都不说了,可是你却万不该一个外姓妇人拿着我们常家家传的方子出来挣银子,咳,这样吧,你到底不是我们姓常的人了,太重的罚你也不成,从今儿起,你闺女的凉粉摊子就不要再出来卖了,还有,你们卖了这么久,也没有少赚银子,这些银子呢,原本就该是我们常家的,”常立山捻着山羊胡子想了半天,又看向身后的常志高,“志高,你是读书人,你说要她们应该赔咱们多少银子?”

常志高是红灵跟常安民的二儿子,也是现在常家营唯一的秀才,更是常立山愿意帮红灵出面来对付窦家凉粉的原因。

“这个么?”常志高看了一眼海氏,这种不贞的妇人当初就应该直接将她沉塘了,哪里能容她再嫁?“窦家拿了常家的方子到处招摇撞骗,影响恶劣,”常志高看了一眼周围簇拥着自己的人群,自我感觉良好的清清嗓子,左右他以后中了举人过了春闱也是要做官的,“就罚你们赔五十两银子,再向洛阳城的人一一说明真相,也省得大家误会这方子是窦家的!”

“我呸,你算什么东西,”常巧姑彻底怒了,上前一步道,“你说我们的方子是你们常家的,拿出证据来?你说赔五十两就赔五十两?我看你是穷疯了!我再说一回,这方子是从令狐家船上学来的,连明府的小侯爷都时常来我家吃凉粉儿呢,怎么没去你们常家尝尝你们的祖传密方?”

“证据?我爹我娘还有这些常氏族人就是证据,你觉得我们举全族之力跑来诬告你?”常志高高昂起头一脸不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你一个奴婢出身的贱人,真真是丢我们常家的脸,我们常家可是耕读之家,耕读之家!你却卖身为奴,呸,像你这种人,就该打死!”

自己将来是要做官的,如何能有个当过奴婢的堂姐?“族长,咱们常氏世代清白,如何能有当过奴婢的女儿?志高请族长将常巧姑赶出常家,以后不许再姓常!”

“你,我跟你拼了,”不叫自己姓常?那自己成了什么?无父之人?常巧姑这下急了,一头向常志高冲去。

“巧姑,你别这样,我已经叫人请给七爷送信儿了,一会儿咱们窦家的人就来了,”柳氏一把抱了常巧姑的腰大声道,“常家营算那片儿?该来我们半个店儿撒野?欺负我们窦家没男人?!”

“你们姓窦的来了又怎么样?这是我们常家族中之事,常巧姑有违祖训卖身为奴,令祖宗蒙羞,理应出族,”常志高堂堂一个秀才,才不会怕什么窦家呢,他再挺了挺瘦弱的胸膛大声道,“乡亲们,你们过来评评理,我哪一点儿说错了?不说她自甘下贱与人为奴,就说海氏母女偷了我们常家的凉粉方子,我们不肯饶过又做错在哪里?”

“要是这样,那这位公子说的倒是没错,这私方向来是代代传的东西,你们几个女人私自偷出来,可是犯了大忌讳了,”有好事者在一旁接话。

“那你以前听说过浑浆凉粉儿么?我家就在常家营隔壁村儿,啥时候听说过常家人会打凉粉儿了?这也这几天,他们才撑了个作坊出来,说是什么祖传方子,真有那方子,早干啥去了?”也有人表示不同的意见。

“我们族长都说了,是我们祖传的,祖传的东西怎么可以轻易示人?要不是这对贱人拿了我们常家的方子出来挣钱,我们常家也不会出来弄个作坊,”常志高话说的理直气壮,他就不信,他堂堂一个秀才,斗不过个村妇?!

见路人再也无话,常志高得意的看着常巧姑,“你们的盗窃行为导致我们常家祖方外泄,罪不可恕,因此不但要赔偿我们常家的损失,这凉粉不准再卖,还有,将你们跟令狐家的账本拿出来,以后令狐家的生意由我们常家接手,令狐家各铺子的凉粉也由我们常家人去送!”

说罢又冲随着他们来的常家营的人一挥手,“将他们的幌子给我撤了,再把摆子给砸了,我读了十年圣贤书,最看不得的就是招摇撞骗坑害乡邻!”

常志高不像自己母亲跟常立山那么浅薄,母亲红灵对付海氏母女,目的很简单,她看不得以前害过自己的女人好过,要一出怨气,族长常立山的目的则是凉粉方子跟之后的利益,而常志高与他们不同,他想要的是跟令狐家的关系。

像常志高这样的寒门学子,上的是镇上的私塾,吃的是家里带的干粮,连纸笔用的都是大路货,想寻个进身之阶太难了,而令狐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可是却是响当当的豫西首富,手眼通天,常志高已经计划好以后他亲自到汇宝楼收账,一定要跟令狐家的大东家令狐俨见上面,只要能叫他见到自己,相信自己就可以凭借通身才华得到令狐俨的青睐,像那些得过他照拂的寒门士子一样,攀上青云捷径。

看着常家营的人扯“窦师傅”的幌子,还过来砸她的摊子,常巧姑直接疯了,“你休想,你以为我们把账本交给你,你们就能抢走令狐家的生意?想的美,姓常的,我跟你拼了!”

她现在终于体会了妹妹当初的心情,被人逼到悬崖边儿上,再恨再害怕,都是不能往后退的,“今儿姑奶奶把话搁到这儿了,你们想不叫我们卖凉粉,门儿都没有,至于给令狐家送凉粉儿,靠的是我家二郎的脸气,没有他,令狐家谁的凉粉也不会要!”

说罢常巧姑一指红灵,“你算个什么东西,十几年前不过是我娘身边的洗脚婢,你家老大是怎么生出来的?当初你没有成亲就怀了你大儿,我爹要将你逐出门去,你跪在我娘面前哭了一夜,我娘心善求我爹留下了你,又做主叫你嫁给了常安民,这事儿常家营没人知道?”

女人最怕什么常巧姑心里很清楚,当年她已经五六岁能清楚的记事了,有些时候当初不懂,现在还能想不出来?只是她一向心软,不愿意与人交恶,“你们说你们是常家营的,那么这红灵是什么时候跟常安民成的亲,什么时候生的崽儿你们心里不清楚?”

“你个贱人敢诬赖我?我扇死你,”红灵现在可是秀才的娘,当初她六月产子可是在常家营引为笑谈,只是庄户人家不像大户那么讲究,大家笑笑也就过了,而且红灵一直认为这也是海映雪故意为之,叫她没了名声。

现在她的过去被常巧姑当众揭破,顿时急了眼,捋了袖子就要打常巧姑,“老大家的,还不过来给我帮忙,这死丫头作践你婆婆呢!给我撕了她的嘴!”

“住手!这是做什么呢?”人堆儿里正闹的不可开交,人群外一个声音赫然响起,“都让开,县丞老爷来了,都散开散开,小心吃板子-”

平头百姓最怕见官,听到县丞老爷来了,立马四下退散,将已经跟常巧姑和柳氏扭打在一起的红灵和常家人露在了中间。

“来人,将他们拉开了,问问出了什么事?”洛阳县丞姓何,今天是特意陪了海家的人要到常家营捉拿逃奴的,没想到在这儿被堵了路。

“闺女,闺女,真的是你,我的闺女哎-”还没等衙差过去,已经有个老妇人冲了出来,一把抱了被常志高拉到一边的红灵,大哭起来。

“娘,娘你怎么来了?”红灵正想着怎么对付常巧姑这泼妇叫她认栽呢,忽然看到自己的亲娘冲过来,也吓了一跳,她暗中已经跟娘家恢复了来往,可是她并没有听说自己娘家人要来看她啊?怎么全来了?“爹,大哥,你们怎么回事?”

“何大人,这妇人就是我们海这的逃奴,当初我家大小姐病殁,她做为我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不为小姐守灵,却偷了小姐的的首饰逃了出来,”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向何县丞一拱手道,“我们也是得了消息,特意过来抓人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劳烦大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种逃奴理应严惩,不然国法规矩何在?”何县丞这级别,能跟海家的大管事搭上话已经是挺光荣的事了,何况他身后还跟着洛阳城的小侯爷?能为他们效劳可是自己绝好的机会。

“你胡说,我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你们,”红灵哪里肯承认自己的身份,退后几步抓了身边的常立山,“族长,你是知道的,我有户籍的,我可是良民,我不是什么海家的丫鬟,根本不是!”

“哼,你不是海家的丫鬟?”海管事上前一步,命人将红灵的家人都拖了出来,“这些是谁?你的父母兄弟,还有侄子侄女,他们是海家的家生子,你是良民?”说罢将手里的的摞纸张向大家挥了挥,“这里是丁红灵全家的身契,还有巩县衙门的文信,怎么?我们巩县海氏还会为了个奴婢诬赖你不成?”

“就是,怨不得刚才姓常的小媳妇说这婆娘是她娘的洗脚婢呢,敢情是真的,”刚才红灵叫自己爹娘的情景大家都看到了,自然没有人再信她的话了,这家生子向来是一窝一窝的,哪有父母兄弟是奴才,而女儿是良民的?

“你不是海家的丫鬟?那你头上戴的是什么?那可是当年我家老夫人亲自给我家大小姐挑的随葬品,上头还有我们海家的印记呢,”海管事心里也深恨红灵,并不打算放过她。

红灵穿的虽然不十分富贵,可是头上却戴了支赤金镶珠簪,这是当年海映雪的东西,海氏被赶走,她的所有东西却被常家扣下了,两房分了之后,再给老大娶妻,供老二读书,红灵手里也就剩下这只她最爱的发簪,上面那个硕大浑圆的珍珠虽然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光彩,可是照样昭示着她跟常家营那些村妇的不同,可没有想到,这只心爱的发簪,如今在敢她的催命符。

“赤金,珍珠是布衣百姓能戴的东西?上面烙着海字呢,”何县丞叫人从红灵头上拔下发簪对着日头看了看发簪内侧,冷冷的看着红灵,“偷窃主家贵重物品,私逃,依永安律,杖八十,发回原主。”

“啊-”发回原主就是直接要了她的性命啊,红灵一下子瘫倒在地,片刻她猛然醒过神儿来,甩开过来抓她的差役,爬到海氏跟前抱了她的腿道,“小姐,小姐你救救奴婢,你叫海管事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给您磕头了,以后奴婢一定好好服侍您,奴婢的儿子中了秀才了,我叫他过继到您的名下,给您养老送终!”

海管事怎么会叫她喊出海映雪的真实身分,一个眼神便有下人过来拿布堵了红灵的嘴将她拖到一边,“原来是堂小姐,许多年没见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海管事冲海氏一拱手,又向何县丞大声解释道,“这位是我们海家远房的一位亲戚,在我家老夫人跟前住过些日子,没想到出嫁之后跟红灵这贱婢遇到了一起。”

“我说呢,”何县丞点点头,倒没有生什么疑心,这海氏蓬头垢面,目光呆滞,若不是海管事亲口承认,他都不会相信这是海家的亲戚。

“何大人,民女还有话说,”就这么完了?只到这一步可不是常相逢的心,倒是红灵那养老送终的话提醒了她,红灵可还有个好儿子呢,刚才秀才老爷的谱摆的足的很。

“原来是常姑娘,你有话直管讲来,”这位姑娘虽然穿了男装,可是掩不住天生丽质,怨不得小侯爷要为她出头了。

“这红灵一介逃奴,是如何嫁到常家去的?常家收留逃奴只怕也有罪吧?永安律良贱不得通婚,可是常安民却娶了红灵为妻,这无异是盗取他人的财产,是要按盗窃罪论的,还有这位常秀才,奴婢之子,却取得了秀才功名,什么时候朝廷赋予贱民参加科举的资格了?”

常相逢的目光一一从常家诸人身上滑过,“还有这位常氏族长,做为一族之长,私逃出海府的红灵能报上户籍蒙蔽官府,只怕他也脱不了干系,‘包庇’二字是逃不了的。”

这丫头还真是厉害,一杆子下去,整个常家算是完了,何县丞目光扫过明奕,看到他冲自己微微点头,清咳一声道,“你说的没错,这个,常家明知红灵来历不明,不向官府举报,反而娶其为妻,有盗窃海翰林家财物之实,按律常家家产全部充分,至于这个秀才,来人,将其送到朱教谕那里去,由他报到学政那里,依律处置吧。”

“不,大老爷,我不认识她,我不是她的儿子,你们不能撤了我的功名,”常志高一下子懵了,自己十年寒窗考得功名,锦绣前程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就这么没了?“我不是她的儿子,我不认识的,”原来他娘居然是个偷了主家首饰的贱婢?有个这样的娘拖累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名,还不如就此跟她脱离了关系,省得叫一个逃婢断了自己当人上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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