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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84)(2 / 2)

话音未落,骤雨卷着夜风呼啸而至,大雨倾盆落下,是豆大的雨滴,跟冰雹似的,砸到脸上都是疼的,瞬息间便将两人淋得透彻。徐阆惊慌失措地喊了句下雨了,摸遍了全身也没发现能遮雨的东西,只好将外袍脱下来,草草地笼在脑袋上,动作十分狼狈。

他窜了两步出去,转头一看,才发现白玄根本就没跟上来,直挺挺地站着,像块石头。

徐阆的脑袋转了几个弯,福至心灵,忽然想到,云上是没有雨的,白玄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雨,也不知道避雨这回事,更不知道淋湿了会着凉生病哦,神仙是不会生病的。

白玄透过茫茫雨幕,看见徐阆两步并作三步,又跑了回来,很着急,伸手拽他的衣袖,嘴里念念有词,隔着层雨声,显得模糊不清,大概是觉得将他扔在雨里太不像话了。

面前的凡人抓过他的衣袖就要跑,几步窜出去,动作很快,白玄下盘稳,倒是不会被徐阆拉得打趔趄,白玄被他拖着走了半步,大抵是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于是启唇唤他姓名。

徐阆。

徐阆是全然没听见。

徐阆?

徐阆继续往不远处的屋檐跑。

姬晚烛

白玄反握住徐阆的手腕,用了巧劲儿,让他止住脚步,也不至于被这雨水覆盖的地面所滑倒,徐阆蒙在头顶的外袍湿得领口处淌水,额前的碎发也湿漉漉地粘在眼皮上,全然是看不清面前的景象,只隐约看见戴着鹿角面具的仙君抬手掐诀,冰冷的雨珠向四周溅射。

徐阆愣了愣,还以为是雨停了,扯下外袍,把脸上的水珠抹去,一看,雨下得很大,没有半点要歇气的意思,而那些落下的雨珠,再没有半点能沾上他的衣角,他的身上仿佛覆着一层薄薄的屏障,将雨水隔开,顺着他的臂弯往鞋尖处流,然后融为积水中的一滴。

他复又看向白玄,白玄却依旧淋在雨中,不躲不避,只给他施了个避水的诀,然后便将刚才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收回袖中,抖开袖口,玄色的银纹缓慢流淌,将他的指尖也遮去。

大雨滂沱,满月被掩埋,天边撕裂了一个口子,宛如铅水的银河向下流淌,化作骤雨。

第249章 、断桥

徐阆看着在雨中淋得湿透的白玄, 又见这天上的雨珠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他是凡人, 见到下了这么大的雨, 下意识地就想躲,可白玄不同,他不想躲,也不必躲。

而且白玄还特地给他施了个避水诀, 徐阆感觉身上有暖流滑过, 雨水被隔绝, 暖流令他身上的冷气都蒸腾起来,衣袍和长发逐渐被烘干, 也幸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下得太大,又是夜半时分, 街上一个人影也看不见,自然也就没人见到他站在雨中, 却未被淋湿的景象。

他摸了摸鼻尖,总感觉这趟不像是白玄陪着他来的, 倒像是他陪着白玄来的。

这位神君摆明了是不想去避雨,徐阆也不能硬拉着他走, 想了想, 问:想看西湖吗?

漆黑的面具微微低伏,白玄垂眸看向他。

反正你也不想走。徐阆耸耸肩, 说道, 与其直愣愣地站在这里淋雨,倒不如换个景色更好看的地方去淋。雷峰塔,苏公堤, 隔岸的南屏寺,哪个不比这衰败荒废的地方好?

话糙理不糙,他说得确实有道理,于是白玄便默不作声地点头,应允了。

不过,说实话,雨下得这样大,再好看的景象也是看不清的,唯一的好处在于他们二人能在这个雨夜将西湖的美景都揽入怀中,无人打搅,细线似的雨珠坠进湖中,细细簌簌,游鱼一般向更深处落去,河岸的杨柳垂着枝叶,雨幕之中,隐约能看得出几抹黯淡的绿。

徐阆和白玄在堤上站了一会儿,细雨蒙蒙,四处寂寥无人。徐阆是喜欢下雨天的,仅限于他有遮雨的地方时,那时候他才有心思去好好品味雨天的寂静。若是小雨,他倒是很愿意在雨中慢慢地踱步,若是下得大了,那他就顾不得其他事情了,只想着找地方避雨。

兴许是这些日子在仙界讲得多了,徐阆望着烟雨氤氲的湖岸,不自觉便记起了故事。

什么同舟避雨,什么水漫金山,雄黄酒,雷峰塔,白蛇,青蛇,还有许仙。

他小时候常听,临安的人都能将这故事翻来覆去地说烂了,其实并不算什么有趣的故事,可对于这些神仙来说,他们从来没经历过情情爱爱,所以听着倒是会觉得有几分新鲜。

徐阆盘坐在石堤上,也不怕掉下去,凭着记忆指了个方向,清了清嗓,拿捏着说书人的腔调,悠悠开口,说道:传说,那座雷峰塔底下镇着一条白蛇,名为白素贞。

雨声大,人声小,白玄不想隔去雨声,索性也离他近了些,手指按住石堤的边缘处,指腹所触,是一片冰凉的湿意,他不畏寒,人间的骤雨带来的寒气对他来说并不冷,他的指节在那层薄薄的积水上敲了敲,溅起的水声又被落雨声掩盖,又低又轻,带着点温柔的软。

他朝着徐阆指的方向看过去,山峰耸立,重峦叠嶂,顶上果然是有一座塔。

稍稍一探,塔中有僧人,有佛像,唯独没有徐阆口中的白蛇,白玄又念及徐阆端着的这副腔调,也明白他是在讲故事了,便没有煞风景地将那句雷峰塔下没有蛇说出口。

白蛇略施法术,令骤雨倾盆,好与药店书生许仙同舟避雨,两人渐生情愫,白蛇遂与他结为夫妻,后又因许仙心生猜忌,以雄黄酒逼得白蛇现形,许仙被吓得昏死过去,白蛇便上天庭盗取仙草灵芝,而后又与青蛇同法海斗法,水漫金山寺,最终触犯天条,被镇于塔下。

白玄静静地听着,末了,问道:为什么凡人总喜欢将凡人的形象塑造得如此不堪?

徐阆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挠了挠后脑勺,想了一会儿,说道:倒也不是不堪,这世上总有怕蛇的,若是我发现同床共枕的妻子竟是条巨蟒所化,我也会当场昏过去,不省人事。

但你似乎和柳南辞的关系很好。白玄抵住下颚,偏过头看徐阆,你不怕他吗?

徐阆的脑子飞快转动,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月侍,也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在拉拢月侍,还有,难不成他们的关系很好吗?白玄竟然会直呼其名等等,白玄是因为他的话,所以才提到了柳南辞,徐阆绞尽脑汁地、很艰难地想着,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

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又腥又刺鼻的草木气息裹挟着潮湿涌入鼻腔,他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煞白煞白的,转过头看向白玄,试图挽回什么似的,和他确认:柳南辞是蛇?

看见白玄颔首,徐阆两眼一翻,若不是因为月侍此刻不在,他真想像许仙那样昏过去。

徐阆常攀山,所以并不算太怕蛇,但他刚刚分明说的是巨蟒所化,而白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喘着气儿想,他确实不怕蛇,问题是,谁见到比手臂都粗的蛇不害怕啊?

怪不得,他有一次取酒碗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月侍的手,月侍没有什么反应,所以徐阆还以为那股窜上天灵盖的冷意是他的错觉,便没有太在意,这么一想,倒不是他的错觉。

凡人怕蛇,大抵像怕猛兽一般,只要被盯上了,就难以脱身,直至粉身碎骨,血肉剥离。白玄注意到徐阆的反应,也明白他是全然不知晓此事了,但故事里的白素贞却动了真情,与许仙结为夫妻,同床共枕多年都安然无恙,就说明她是不可能对许仙下狠手的。

这话的意思是,柳南辞也是如此,就拿之前那件事来说,在凡间,如果擅闯蛇的领地,碰到了它的鳞甲,最轻也是被那对獠牙咬上一口,徐阆想,但是柳南辞又不会真的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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