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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12)(1 / 2)

等到破军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撤去了幻术,冰冷的甲胄敲在床榻上,发出闷闷的钝响,胸前的睚眦瞪大了眼睛,张开血盆大口,正对着那名贵族的面目,纹着星宿的衣袂在被褥上蜿蜒爬行,像游动的蛇,柔和的眉眼被冬风吹得冷冽,凝结着近乎狂暴的杀意。

他先是看了一眼身下这位衣冠不整、瑟瑟发抖的中年人,然后又看向了自己的手。

是刺耳的,近乎惊雷炸响一般的枪鸣将他的理智拉扯回来,于是破军才能够及时停下自己的动作,手中的穷炱枪直指凡人的眉心,只隔了几寸,稍加动作,就能令他魂飞魄散。

戚潜渊再如何,也只叫他觉得烦躁,破军想,然而他如今却感觉到了由衷的厌恶。

他一瞬间明白了这宅邸为何设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也明白为何宅邸中有这么多孩童,心中的厌恶愈发浓郁,杀意骤起,逼得身下的凡人几乎要喘不上气,额上的冷汗如暴雨倾盆。

冷静,他反复警告自己,一定要冷静,想想后果吧,不能被一时的愤怒而冲昏头脑。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破军扔下手中的穷炱枪,伸手扼住他的喉咙,咬着牙,俯身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逼出一句话来:本君从来没觉得凡人哪里好,却也从来不觉得凡人哪里坏,如今遇见了你,倒是叫本君大开眼界,才知道原来凡人竟然这般无耻。

我没办法杀了你。他略带遗憾地说道,不过,幸好我还有别的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身下的血肉颤抖着,发不出一个字。当然了,破军想,从洪荒之际就停留于世的那些凶兽,狍鸮,梼杌,穷奇,夔,基本都死在他的手底下,它们尚会因为他身上的煞气而感到恐惧,更何况是区区凡人?他能够成为东华帝君膝下的将领,靠的可不仅仅是这破军的虚名。

穷炱枪落下,震碎了酒坛,浓郁的酒气霎时间在房间里弥漫,遮去了腥臭的气息。

他伸出了两根手指,按在贵族的额上,皮肉浅浅地陷下去一块,破军眯起眼睛,隔着那层蠕动的软肉,寻着脉络,淌过骨血汇成的河流近了,他正要动手,门外却突然传来纷乱了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仆从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大人,是流光府的人来了。

然后,还有一句话:好、好像,五殿下也来了,大人,您赶紧收拾一下,不然

破军和贵族同时一愣,后者像是看见了什么希望似的,剧烈的挣扎起来,下一刻,他的身体一震,像是被捅穿心脏的家畜,软软地塌陷下去,目光逐渐变得呆滞,毫无生气。

冷峻的星君揪住中年人的衣襟,和拎起一片破布差不多,甩手就将他扔下了床,破军没有思考太久,召回穷炱枪,身形飞快地缩小,眉眼也变得柔和起来,那一身半敞的衣裳还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他想了想,没有刻意将它整理好,而是任它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疼痛感袭来,破军知道,他触碰了世间的法则,对凡人动用了仙术,所以降下了惩罚。

他从来没有触碰过这层底线,也未曾经历过这种火烧一般的疼痛,所幸,他到底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将领,很快便习惯了这种痛楚,将情绪调整好,咽下唇齿间翻涌而起的腥甜。

门外又传来了一阵骚动,破军听见戚潜渊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响了起来。

前些日子,你们府上应该多了个从西域来的男童吧?他的声音带着点轻笑,却又散发出一股刺骨的寒意,为何我提到他的时候,你们的神色都如此慌张?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又问你们老爷在何处,你们都没去看,却跟我说他已经睡下了,实在是荒唐。

既然已经睡下,那就去将他喊醒。

戚潜渊合上手中的折扇,闭了闭眼睛,刻意抬高了音量。

还是说,这位大人真有天大的能耐,连我都敢拒之门外吗?

第290章 、顿笔

镂空木架上的釉里红瓷瓶摇摇欲坠, 从高台上跌落,落在青石地砖上,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响, 先是出现一条裂口, 然后裂痕飞快地蔓延开来,粉身碎骨,朝着四面八方溅射而去。

这一声脆响像是在预示着什么,破军的目光在瓷瓶的碎片上停留了片刻, 随即抬起。

厢房的门应声而开, 外面的黑夜沉沉, 似有寒鸦掠过,惊起树影起起伏伏地颠簸。

恐怕戚潜渊是特地挑了这么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时间前来拜访,却未曾想正好撞见这贵族动手,他的面上蒙着一层阴翳, 神态却依旧从容, 顺手便将那合拢的折扇交给了身侧的侍卫。

薄薄的纱犹如重峦叠嶂,遮得严严实实, 有时被风掀起一角, 也只能窥见零星的景象。

那些仆从被侍卫的长剑逼得不敢靠近一步,又望见戚潜渊已经跨进了门槛,便知晓大势已去, 他们心里是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 于是吓得两股战战, 几欲昏厥。

戚潜渊嗅到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他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如此大的动静。他缓缓地说道, 大人就是入睡再深,也该从梦中惊醒了吧?

他看不清,破军却看得真切,那个贵族心智全无,无异于痴呆,被他扔下床之后,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一阵子,目光才渐渐有了焦距,恍恍惚惚的,勉强站起身来,听到外面传来声响,他也辨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只觉得有些熟悉,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戚潜渊听到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他没有亲眼看见那个贵族,无法确认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因为这房内弥漫着一股酒气,他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人是喝了个烂醉。

半夜叨扰,并非是我要难为你。在听到脚步声的那一瞬,他的身体就绷得像根弦,若是血肉之躯横冲直撞地袭过来,只会被绷紧的弦切成碎块,我是来向你讨一个人的。

他话音未落,那贵族像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词儿,变得恐惧起来,浑身颤抖着,踉跄了几步,原本虚浮的脚步变得沉重,宛如一头困兽,他喉间滚出一声怒吼,扑了过去。

重重帷幕被掀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戚潜渊抬起头,朝着漩涡的来源看去。

破军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和他对视上了,然而,这一层层的轻纱笼罩,他并未出声,戚潜渊根本不知道他在不在这里,如果在,又是在哪个方位也不知道这怪异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还不等他细想,戚潜渊已经躲过了那一击,抬腿便将神志不清的贵族绊倒在地。

接下来的动作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年轻的五殿下揪住中年人的衣襟,另一只手熟练地折下他的腕骨,将他掼到墙角处的镂空木架上,木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瓷瓶碎渣嵌进脚底的声音清晰可闻戚潜渊从一旁取过来一支狼毫笔,动作又快又狠,顷刻刺穿了他的肩膀。

他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事情发生得太快,兴许那些愚钝的仆从都还没看清楚。

那贵族想挣扎,偏偏戚潜渊挑的角度凑巧,笔杆的这头卡进他的血肉和骸骨之间,另一头卡进木架和他的身体之间,他只要稍稍一动弹,就立刻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袭来。

戚潜渊眯着眼睛,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对着面前的人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阵。

身后有侍卫匆匆赶来,跪得很快,后悔万分,说道:殿下,是属下失职,未能

闭嘴。这句话不掺有一丝怒火,甚至还有点倦意,戚潜渊说道,回去自己领罚。

说罢,他转回视线,眼底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松开攥住贵族衣领的手,退后两步,冷冷说道:我此生不与两种人讲道理,一种是蠢货,一种是疯子,碰巧,你两种都占尽了。

所有人都看见了,是那位贵族先动的手,于是所有事情更无从辩解,没得转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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