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看了过来,眼神莫名,似乎在等着什么,见她没有反应,眼神里恼怒一瞬,很快收敛:“姑娘,劳烦你避让一二。”
语气含笑,眼神里却满是威胁之意。
秦秋婉垂眸退开。
远处山上白雪皑皑,这边是一处梅林,正值梅花怒放的时节,梅林中处处可见赏景的人。
好些是读书人结伴,隐约也有年轻男女相携而行,处处可见拿着食盒或暖具的下人。
秦秋婉一路越过他们,往梅林深处而去,到了一处背风处,才开始接收记忆。
原身康娘,没有姓氏,不知来处。她是五岁那年被人牙子带到杨国偏僻的小县下的落水镇上,被人买了下后取的名。
买下她的人家只是比一般农户殷实些的庄户,姓陈。家中不需要下人伺候。买下她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家病弱的孩子做童养媳。
陈家祖孙三代七口人,康娘未婚夫陈时鸿除了祖父母和爹娘外,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康娘进门后,就是个地里的小白菜,简单来说,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狗差,稍微做得不好,挨打挨骂是常事。
这么一个可怜的人,要是没有意外,兴许就会在洛水镇的陈家渐渐地枯萎。
可是,耐不住陈时鸿争气啊。
陈时鸿五岁之前体弱多病,定下了童养媳那年,镇上来了一个大夫,他的身子在那个新来的大夫调理下渐渐转好。
机缘巧合之下,还拜了个夫子。
陈时鸿人挺聪慧,又不想干活,便下了力气读书,十五岁中童生,十八岁中秀才,二十三岁就得中举人进京赶考。
一路节节高升,陈家早在儿子中了秀才时,就认为小可怜康娘配不上自家儿子,盘算着重新给儿子定亲。
陈时鸿却拒绝了,因为他认为,在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在京城。就是随便寻一位,肯定都比那小县城中大户人家的姑娘要好。
所以,他孑然一身到了京城。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他带了一个丫鬟,其实就是康娘。
康娘时运好,本来是一个孤女,也能跟着未婚夫到县城和府城甚至是京城见世面……这是落水镇上许多人都念叨的话。
陈家本就不富裕,陈时鸿这一路读得磕磕绊绊,好几次都险些没能继续求学。是因为他读得认真,功名考得快……每每考中,城中的大户,人家必然会上门送一份厚礼。
他考中了举人后,就是拿着众人的贺礼当盘缠才到了京城。
京居大不易,到了京城后,饶是陈时鸿以前做过无数心里准备,也被京城的繁华惊住了,同样的,也被这里花钱的速度给吓着了。
陈时鸿不止要读书,还要结交友人,偶然的一次诗会上认识了户部尚书之女曲晴梅后,惊为天人,对其一见钟情,便开始死缠烂打。
官宦之女没那么容易靠近,在这其中陈时鸿费了多少心思,也费了不少银子。
他带来的那一点早就不够花了,于是,他让康娘出去干活。也因为他想和曲晴梅有以后,有意瞒着他和康娘之间的关系,所以,把人打发离开之后,便装作两人不认识。
这些日子里,康娘一直都在城内的一个客栈中做烧火丫头,今日会跑到这京郊的梅林中,也是得了陈时鸿的吩咐。
演这一场,就是为了让曲晴梅看见他的善良。
想到此,秦秋婉抽了抽嘴角。
得了记忆,她忽然想起来,陈时鸿吩咐康娘在拿到铜板时,最好磕几个头千恩万谢后在离开。
方才她直接就走,连道谢都没。和原先两人商量好的不一样。
站了这么一会儿,秦秋婉直觉周身都凉透了,脚已经开始刺痛,应该已被冻伤。反正戏已经演完,她抬步往梅林外走。
她周身寒冷,脚下走得飞快,基本是小跑。路上还没忘记摘了几束开得艳丽的梅花。
梅花确实能卖钱,不过得是在城里。现如今秦秋婉身上就几枚铜板,能够赚钱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
蚊子再少也是肉嘛!
摘了梅花,她跑得飞快。周围这么冷,她身上衣衫单薄,可能会被冻死。跑起来还暖和一些。
到了梅林外,就看到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马车,秦秋婉放缓了脚步,抱臂飞快离开。
她走得快,没注意周围的人。
忽而听到了熟悉的男子声:“康娘!”
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点怒气。
秦秋婉又走了两步,恍然想起如今自己叫这个名。只这么一顿,身后的人已然追了上来:“康娘,你怎么还在?”
声音更低,也更怒了。
秦秋婉回头,就看到了方才从自己手中接过梅花的陈时鸿。
此时他脸上温柔的神情不在,满满都是不耐烦:“你怎么越来越蠢?刚才我让你道谢,你为何一声不吭?让你赶紧离开,都快两刻钟了你还在这儿……我说过,你别痴心妄想,我跟你之间不可能做夫妻,我以后会娶高门贵女。你乖乖的,我才可能纳你过门……你若是不听话,别怪我翻脸无情!”
从两人一见面,他口中就没有一句好话,都是责备和不耐。
秦秋婉面色漠然:“你说够了吗?我赶着回城,没空听你废话。”
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态度落在陈时鸿眼中,就是面前女子醋了耍小性子,当下愈发恼怒:“你守在这里,就是想看我和晴梅么?我早跟你说过,她身边伺候的人多,保不齐就有人看见我们俩来往,你想害死我?”
秦秋婉冷得发抖,转身就走。
陈时鸿见状,一把抓住她手腕:“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