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妇人没有多少心眼,根本也不会掩饰自己的神情,说到后来,已经哽咽难言。
“那天晚上,我说了你有救,他却还是想把你抬走。”秦秋婉看着她眉眼:“当时你听得见吗?”
周氏听见了的。
只是那时候她眼皮沉重,睁不开眼。如果被抬回去,她一定会毒发身亡。所以,她努力睁眼,拽住了面前大夫的袖子。
“赵大夫,我好累啊。”周氏揉了揉眉心:“这几日的药钱贵么?我手头也不宽裕,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拿着药现在回家去住。”
秦秋婉也不挽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真是要下雨,得找人来抬你,这样吧,明日一早你再让他们来,免得走到半路被雨淋湿。大娘,你身子亏损严重,又被折腾了这一场,回去以后多歇息,以后可千万要小心,记得天冷穿衣,不要着凉。”
听着她殷殷嘱咐,周氏神情悲戚。
“赵大夫,你是个好人。”
可惜好人没好报。
赵木香自小秉承父志,看到病人是一定要出手相救的。医馆中开了多年,好些人在这里赊欠了不少账目。都是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
她真的能算是一个有医德的好大夫。
翌日早上,秦秋婉送周氏出门时,闹出的动静很大,就差敲锣打鼓。
她得让所有人都看着周氏离开,如此,就算是周氏后来又出了事,都与她无关。
送走了周氏,秦秋婉收回心神,得空就开始教三个孩子医术。
以前赵木香就是这样过来的。
“大满,明日我想去府城一趟。”
赵大满是哥哥,从小就挺懂事,以前还偶尔任性,和去年陈三平离开之后,他忽然就长大了似的。听到母亲的话,他点点头:“一会儿我就去把这事告诉外面的人。”
想要看大夫就请早,否则就得后天再看。
翌日早上,天刚蒙蒙亮,秦秋婉坐上了那些去城里卖菜人的马车。
赵木香和陈三平做夫妻时,有时候一年也来不了一次。可两人和离后,赵木香几乎每月都来,有时候几天又跑一趟。
医馆开着,看病的人多,缺药可不成。
看到秦秋婉,还有好多人跟她打招呼。有的人寒暄几句,就算不问,也知道她去府城的目的。
更多的人则是趁此机会问她一些病症。
“我家那孩子才两岁,每晚都要惊醒,想了各种法子都没有用,也不爱吃东西,平时不长个,跟他一样大的孩子都比他高一个头……赵大夫,这是为何呀?”
“大概是有虫。”秦秋婉不确定道:“你得送过来让我瞧瞧。”
妇人干笑两声。
在这里问,问完了就算。要是去医馆,那可就得付诊金,再配上两副药……
“赵大夫,你起得早,要不要睡一会?”
秦秋婉乐得清静,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进城时,天色已大亮。
她下了马车后,直奔陈三平如今住的宅院。
当初赵木香和离时被气得不轻,满脑子都是要把这个恶心的男人赶走,所以,并没有与他细算这些年来的帐。
而陈三平帮着进药材已经有七八年,如果他一直不老实,兴许暗地里私藏了不少。
赵木香平时挺忙,压根没想到这茬,也是在和离之后她跑来府城买药,然后掏了曾经留着的清单对比,这才发现,陈三平带回来的药材上价钱偏贵。
别看只一点,但积少成多啊!赵家医馆用的药材多,陈三平这些年来,应该没少在这上面做小动作。
赵木香倒是想与他计较一二,可她平时要忙着治病,还要看管三个孩子,加上陈三平一直住在府城,她每次过来都得当日赶着回去,根本就没空去找他的麻烦。也是因为她不想一直和这样的烂人纠缠。
秦秋婉直接上前敲门。
院子里传出一个轻柔的女声:“谁?”
秦秋婉不说话,又敲了两下。
然后就是独属于女子的轻巧脚步声靠近了门后,紧接着门栓一响,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了一张白皙的芙蓉面来。
看到秦秋婉的一瞬间,那双杏眼里满是诧异。紧接着就想关门。
秦秋婉抬手一挡,将门板按住:“夫人别着急,我难得来一趟。有些事儿想和陈三平商量。”
这个肤白貌美的温柔女子,就是和陈三平来往多年的姘头齐欢玉了。
齐欢玉有些害怕赵木香,急忙道:“他不在家,你晚些再来。”
说着,又想关门。
秦秋婉的手纹丝未动:“都说夫妻一体,他不在,我也不想白跑一趟,这些事跟你说也是一样。”
齐欢玉半信半疑:“到底是何事?”
秦秋婉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张:“我今日来呢,是来讨债的。”
齐欢玉:“……我们不欠你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