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也会有些不错的时光,比如文森特趴在厨房大理石的台面上小声问他吃什么时,或者是布莱恩晚上亲亲他的时候。
与此同时布莱恩也察觉到李逸文没那么快乐。
布莱恩问过对方,可李逸文似乎都没察觉到自己的不开心,他回答说,“也许只是妊娠反应让我不太舒服,不用担心。”但布莱恩依然惶惶不可终日,他害怕李逸文哪天突然醒悟,自己无法给他带来快乐,当他醒悟后,下一步要做的就是离开他了。他努力用自己的方式让对方开心点,给他信用卡,可看来丝毫不起作用;他又去求助于同事,问他们怎么哄omega开心。
他最后给李逸文挑了个奢侈又漂亮的礼物,作为惊喜送给他。
李逸文是在晚餐后收到礼物的,他刚洗完碗,坐在餐桌前看书。布莱恩走过来站在椅子背后搂住他的肩膀,然后递上了一只包装精美的细长盒子。
“送你的礼物。”他说,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雀跃,“看看喜欢吗。”
李逸文有点迟疑地接过盒子,缓慢的拆开包装——是块手表,劳力士的。他小心的举着盒子仔细看了一会,最后下了定论——应该还不便宜。这时布莱恩亲了亲他,又问,“开心吗?”李逸文感觉自己像是个被戳破的气球,哧哧地往外漏气。
他不太开心甚至还有点生气,“这算什么?”他想问,“用五万美金跟我冰释前嫌?然后我们就能快乐的继续生活。”之前积压的所有不满都涌上了,他愤怒的扭过头,却对上布莱恩有点期待的眼睛。
李逸文的怒火瞬间就被浇灭了。
他无法把礼物扔到布莱恩身上然后狠狠指责对方,他不忍心。“他只是不会哄人而已。”他对自己说,同时又提醒自己,“别再得寸进尺了。”
所以他把手搭在对方胳膊上,亲了亲布莱恩的手背,回答道,“谢谢,我很喜欢。”甚至恰到好处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布莱恩成功了,或者说他以为自己成功了,李逸文的笑容看不出一丝破绽;而且当天晚上对方就坐在布莱恩怀里,边亲吻他边拉着布莱恩的手往自己衣服里伸,小心翼翼又羞涩地向他求欢。
可过了一阵他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那块劳力士手表被束之高阁,他一次都没见李逸文戴过;而且他那种难过又忧郁的气质又回来了,即便表情上看不出,布莱恩也能从信息素里闻出来。
布莱恩甚至主动问过李逸文喜欢什么,可李逸文只是有点茫然,他也说不清楚。
但布莱恩由衷的希望李逸文快乐,所以他找了个时间,把自己收集的,所有和对方有关的东西都找了出来。他专门在车库里开辟了一块地方放这些,基本都是李逸文用完的笔记本和教科书,他从大学时期就一直留着,像个变态也像个吝啬的守财奴。
李逸文从来不喜欢收集这些,用完的本子,填错的表格全都和废纸一起进了垃圾箱,布莱恩用蹩脚的借口要过来,再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然后他找到了点线索——一摞钢琴谱。
他翻了翻,谱子因为常年没人使用而变脆发黄,上面用铅笔标的笔记也全都洇开了,模糊成一团团灰色的雾气沾在书上。布莱恩这才久违的想起大学时那个活泼快乐在他周围蹦蹦跳跳讲着音乐知识的李逸文。他有点后悔,“我把他逼成什么样了。”他想,但后悔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被自私的拥有李逸文的快乐代替了。
所以布莱恩还是不太喜欢这些东西,这些书本,这些隐藏着那个更快乐的李逸文的东西——它们都在无声的提醒着他自己的暴行。
他有点粗鲁地把谱子塞回纸箱,又推进满是灰尘的角落里。
不过这次布莱恩终于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且胸有成竹,他找了个星期天,李逸文陪着文森特去了电影院——文森特一直闹着要看电影,他借口加班留下了,在家里等着搬家工人把“惊喜”抬进门。
他做足了准备,查阅资料咨询专业人士,还旁敲侧击的问过李逸文。李逸文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布莱恩会突然关心有关音乐的问题,不过他如实回答了,“我小的时候家里一直都是雅马哈。”
惊喜在下午一点的时候到家了,一架黑色的,反着光的雅马哈钢琴。布莱恩一边指挥工人如何摆放,一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李逸文见到钢琴时的表情。
他又忍了两个小时,而且还要坚持住在接李逸文回家时不要一不小心脱口而出,好在文森特一直兴奋地在讲电影如何精彩,他也没机会插话。
布莱恩把车在门口停下,他迫不及待的没把车开进车库就下来了,“今天有个惊喜,但是我要先捂上你的眼睛。”李逸文的眼神又变成了疑惑不解,不过依然配合,“好吧,”他耸耸肩,“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布莱恩打开门,捂着李逸文的眼睛小心走了几步,同时用眼神警告文森特别出声。当终于走到钢琴面前时,他松开了手。
李逸文倒吸一口气,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巴,“天哪,”他说,声音有点发抖,“送给我的?”
布莱恩点点头,“谢谢。”李逸文急切地道谢,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天哪,谢谢。”
这是他搬来后第一次真心实意的感到快乐。
第20章
可没过多久李逸文就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时间弹琴。他从睁眼醒来开始一半的时候都用来做饭,剩下的大部分时间用来打扫卫生和收拾残局,还要同妊娠反应作斗争;等一切都弄好之后,他也累的只想睡觉,而一觉醒来,又是相同的生活在等着他。
偶尔,他才能抽出时间弹几首自己喜欢的曲子,不过李逸文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说不上有什么怨言。
也许因为是第二次怀孕,李逸文感觉比生头胎时要好受点。他还记得第一次怀孕,他从三个月起就开始腹痛恶心什么都吃不下,不过他的食量也一向很小,即便如此也没怎么影响胎儿发育。这次他明显觉得好多了,只是偶尔会有点恶心的感觉,但是还能忍受。
他们的关系也因为这个孩子缓和了不少,布莱恩在面对他时总是小心翼翼又虔诚,似乎李逸文就是个玻璃雕塑一样。布莱恩也问过他用不用请家政,李逸文稍加思索就拒绝了,没什么原因,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他还是像一开始一样,在家里打扫卫生,照顾孩子,生活又会到了正轨。
可偶尔布莱恩身上还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味道,李逸文知道八成是自己多心了,但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在意。他觉得自己该更洒脱点,把感情抛在脑后,两人只是一起生活而已,他不会再为布莱恩的任何事发生情绪波动,李逸文要停止爱他了,但他根本做不到,他在这种时候还是会惊慌失措也还是会嫉妒。他甚至逼着布莱恩承诺只有自己一个人,即便他知道一个承诺什么都无法保证,他依然会觉得安心。
而且不止是布莱恩,文森特也让他担心。
文森特很腼腆,不怎么爱说话,即便在布莱恩训他时也只会低着头说,“是的爸爸。”他这幅样子总是让李逸文心疼,可偶尔文森特也会一改乖巧的模样争着同他顶嘴,气的他头疼。
文森特似乎总是很在意他“全职太太”的身份,他数次问过李逸文不工作的理由——因为现在的社会氛围,omega平权主义崛起,都在呼吁omega们拜托传统的命运。他们也有权利工作而不是一个劲儿的生孩子。李逸文在大学时还旁听过平权课,可事实是在听完两次之后他就翘掉了全部,甚至有点鄙夷的想那些omega是太闲了才有心情一天到晚想这些事。因为李逸文的大学生活充斥着报告考试还有论文,他觉得这些平权课即便是用来睡觉都会更有意义些——他几乎每天只能睡六个小时。而且这种生活周而复始,在李逸文忙过最难熬的一轮之后,才松了口气就要准备下一轮的考试报告论文,他甚至都没什么时间去想平权问题。
然后现在他的儿子问他为什么不去工作,听起来怜悯又带着点鄙夷。
李逸文一开始试着给文森特解释,“每个人的梦想不同,有的人想工作,有的人觉得保持现状就很好,所以我觉得这只是选择不同而已。”
文森特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他只是困惑,还有委屈——他的同学们偶尔会说起自己母亲的工作,带着点洋洋得意的炫耀,“我妈妈在做义工。”或是,“我妈妈在平权组织工作。”他们的妈妈是现在正在宣传的那种,新式的omega,所以他们才能这么骄傲。可文森特总是害怕这类话题,因为他的妈妈只是个全职太太,他妈妈给社会的唯一贡献似乎就是生育和养大孩子。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妈妈,”文森特又问了,声音很小却不容忽略,“难道这就是你全部的梦想?和alpha结婚然后待在家里?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吗。”他说完这句话,就紧张的闭上嘴,准备迎接李逸文的暴怒。可很久之后他等待着的责骂也没有来临,文森特慢慢抬起头看了李逸文一眼,他妈妈没看他,紧盯着桌子似乎在沉思。
文森特也不敢再说话,只是在原地站着,他又回忆起之前的一切——父母现实大吵一架然后他就被送到了祖父母家。他的祖父还算喜欢他,会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给文森特读报纸;可他祖母就不这么喜欢他了,不止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母亲,当家里只剩他俩的时候祖母就总会嘟嘟囔囔小声咒骂李逸文,怪他毁了布莱恩的人生。
“我儿子该找个金发碧眼的美人,”这个上了年纪的omega总是这样说,“而不是这个,该死的,连美国人都不是的贱人。”有时她会用更恶毒的词汇诅咒李逸文而文森特往往记不住,但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他肯定就是为了绿卡。”
然后在两周后文森特终于脱离了这个令人讨厌的环境,被爸爸接回去了,同时也得知了母亲再次怀孕的消息。毫无疑问他肯定更爱妈妈,但祖母不停重复的这些话和李逸文全职太太的身份也让文森特不敢那么确定;而且他也无法感觉到父母那么的相爱,至少他周围的同学和影视剧上的家庭都与他的不同;他们的爸爸不会一天到晚冷着脸训斥孩子,他们的妈妈也不会过着被家务缠身的生活;他们会有家庭旅行,会举办烤肉派对,总之,与他的家庭完全不同。
“你爱爸爸吗?”文森特继续问道,声音更小了,他又补了一句,“你们相爱吗。”
“天哪,文森特。”李逸文把手覆在眼睛上,努力不让自己当着孩子的面哭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家庭似乎丝毫没有给予文森特安全感,他甚至会去质疑父母是否相爱,而更悲哀的是,李逸文无法给出肯定答案。
“我爱你爸爸。”他忽略了第一个问题回答道,真话;“我们,我们关系挺好的,你不用担心。”这句话就至少有一半是在撒谎了,可他又不可能直白的告诉文森特,“我不知道,也许你爸爸还恨我。”这个答案。
文森特注意到了李逸文抹眼泪的动作,他又有点懊悔了,他的话让妈妈难过了。于是他去拉李逸文垂下的另一只手,想表达自己的歉意。可李逸文难过的注意不到这些了,他站起来,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让他会房间去写作业,等门关上时才痛快的哭出了声,可还要注意声音不要太大免得让文森特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