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信帝并未直接答应,他心里明朗得很,劳动得了镇南王亲自进宫求旨意的,只怕非是哪家闺秀这般简单。
“非是为犬子而来。”顾玄镜微顿片刻,在惠信帝疑惑的目光下,缓缓开了口,“是微臣想要向陛下讨要一位王妃。”
惠信帝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随侍在侧的宫人动作也是微微一滞。
为谁?
为谁讨要王妃?
镇南王说要为自己向陛下讨要一位王妃?!
怕不是自己幻听了吧?
满殿的宫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却是无一人敢相信。谁不知道镇南王与镇南王妃鹣鲽情深,自镇南王妃仙去后,后院便一直空置。起初还有朝臣为讨好镇南王,寻些女子送去镇南王府,在接连两三次被镇南王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后,朝臣无一不是明白了镇南王这是铁了心要守着那仙去的镇南王妃后,没人再敢触这个霉头。
如今乍一听见镇南王竟似有续娶之意,自然没人敢信。
须臾的愣怔之后,惠信帝迅速回了神,笑道:“谁家姑娘入了顾爱卿的眼,那朕可要好好瞧瞧。”
顾玄镜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掷地有声地开了口:“乔尚书嫡出二姑娘。”
寂静。
除了寂静,殿内没有一丝旁的声音。
知道乔二小姐的,彻底错愕了;不知道乔二小姐的,却是在暗暗思索着乔二小姐是哪家千金,竟是被镇南王看上了,只怕以后便是要飞上枝头了。
毕竟那可是镇南王妃之尊啊!哪怕不是嫡妃,也是位同皇后的所在!
就在一殿人或错愕或疑惑的目光之中,惠信帝又有那么片刻未曾缓过神来,这次倒不是震惊,而是在仔细地思考乔二小姐是谁。他脑子里排得上名号的闺秀千金,根本没有乔二小姐这么一号人。
还是那日奉了圣意去乔府宣旨的贴身内侍迅速反应了过来,神情复杂又隐晦地扫过镇南王,而后迅速矮身凑近了惠信帝身边:“陛下,乔二小姐是齐王世子不日便要过门的世子妃。”
惠信帝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顾玄镜要闻清潇不日便要成亲的妻子?!
这岂止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简直是荒谬至极!惠信帝简直以为顾玄镜是在戏耍于他,他看上了谁不行,竟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有夫之妇便也罢了,可这有夫之妇不是旁人,正是齐王世子妃!
不是荒谬是什么?!
惠信帝忍不住以打量的目光暗暗审视着顾玄镜,顾玄镜偏偏挑在这个时刻来找他要闻清潇的妻子,不由得他不多想。
大秦名门世族之中,唯有闻氏为皇族所用。何况他也知晓,齐王这般急着让齐王世子大婚,是为了给齐王世子冲喜。他若是趁了镇南王之意,下旨夺了这门亲事,只怕齐王便是因着忠君之故不敢反驳,日后也会与他离了心。
再者,齐王便真的不会反对吗?齐王有多看重齐王世子,他也不是不知道。更何况,他若是赐了婚事,朝臣如何反应尚且不谈,那些追捧闻氏的清贵门阀与寒门清流又会如何反应?岂不是要用笔杆子活活戳死他!
文人之力虽弱,甚至撼动不了他半分。但惠信帝年至如今,最在意的便是名誉声望。文人留下的文章流传百世,教后人如何看他?!
赐这门亲事,无论怎么看,于他而言,都是弊大于利。
但到底是顾及着顾玄镜的身份,惠信帝不敢把话说死了,只哈哈大笑道:“那乔二小姐不日便要嫁与齐王世子,六礼已是过了五礼,如何配得上爱卿?爱卿不若另觅佳人,朕瞧着宛嘉便甚好,朕将之赐与爱卿?”
宛嘉是惠信帝嫡出公主,貌美温婉,知书达礼。因着深受惠信帝宠爱,惠信帝甚至舍不得将之嫁远,连驸马人选都是他一一过目,至今还未挑出个佳婿。没想到今日却是一出口便随意送了镇南王,听言下之意,竟然还不求一个正妃之位。
宫人们本就惊诧的目光不由得更加晦涩了,不着痕迹地流连在镇南王身上,等着他作何反应。
顾玄镜似乎没察觉到周遭目光,也似乎没有感受到惠信帝的敷衍,只郑重地道:“承蒙陛下好意,公主千金之躯,贞淑贤德,微臣甚是敬重。只是情之所钟,不由自已,还望陛下成全。”
惠信帝本以为自己敷衍过去,顾玄镜便会揭过此事,没想到顾玄镜竟如此固执。他遂收敛了笑意:“顾爱卿,你可知晓你向朕所要何人?”
顾玄镜道:“自然知晓。”他一字一顿,字字清晰有声,“乔尚书嫡出二小姐,齐王世子过了五礼的世子妃。”
惠信帝险些都要被顾玄镜气笑了,他既是清楚,竟还敢来找他赐婚:“爱卿既是知晓,便也当知晓齐王世子旧疾缠身,虚空大师批命齐王世子与乔二小姐命格相合,齐王特意为齐王世子定下这门亲事乃是冲喜,朕又岂可夺其意?”
世族之势虽是强盛,顾氏尤甚,可他又岂会为了拉拢顾氏而舍弃闻氏?且不说闻氏之衷心,便说镇南王根本不可能为他所用,此事也不可能商榷。
顾玄镜却是全然无视了惠信帝险些要溢出的怒气,慢条斯理地道:“微臣岂敢让陛下为难?”
他抬手,自广袖中取出一物递与身侧内侍,那内侍在惠信帝的示意之下接过了他手中之物,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走至惠信帝身边,将之呈上。
在惠信帝低头翻阅之时,顾玄镜不急不缓地道:“陛下觉着这信中所写是否属实?”
惠信帝倏然收了手中密函,目光凌厉地扫向顾玄镜,脸色亦是阴沉:“爱卿想朕如何赐婚?”
“微臣不敢劳烦陛下亲自赐婚,只要届时陛下顺势而为即可。”顾玄镜仿似没瞧见顾玄镜阴沉的脸色,云淡风轻地道,“只要陛下应下,微臣自当竭尽全力辅佐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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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顾玄镜离去,惠信帝毫无预兆地一把扫落御案之上物件,连带着奏折都被掉落而下的稠墨染黑。惠信帝却仅是看了一眼,便倏地起身,手心一寸寸收紧,紧绷得连手背上的青色血脉都清晰可见。
曹文默不出声地蹲下.身收拾残骸,跟在惠信帝身边数十年,已是许久未曾见过惠信帝这般龙颜大怒的模样了。
忽然,他听得惠信帝道:“当年齐王妃之事,你可安排人做干净了?”
曹文心头倏然一悸,感受到如芒在背的目光,他不由得敛了情绪:“做得很干净。”似乎想起什么,他又赶紧问道,“难道镇南王?”
惠信帝却不再言语,微眯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看我回来得早晚,今天朋友突然请客,要出去一趟。
今天二更不了的话,就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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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慌张,只有这几章温和平静了点,得铺垫,之后都是一浪高过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