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暖?”
耳边那声音又远又模糊,姜姝想着,怎么暖都成,她只想睡个好觉……
被她抱在怀里的火炉子,如同能感受到她的心声一般,火苗顺着她的衣襟,慢慢地一路往下窜,烧得她周身一个颤栗,寒气瞬间驱尽。
渐渐地有了燥热。
烤在她身上的火苗子却并没有打算收手,狠狠地裹住了两朵冻僵在雪地里的红梅花骨朵儿,将那白雪一瞬融尽,恨不得立马让其在雪地里绽放一般。
姜姝身子发飘,发出了模糊的梦呓声。
火苗子却愈发放肆了起来,一个热浪冲过来,掀了她身子原本就清凉的绸缎儿,火苗直贴着她的肉皮子烤,而压在身上那床暖了半夜也没有暖和起来的被褥,这会子突然也热了起来。
姜姝扭了扭身子,受不了那份灼热,离那火炉子远了一些,轻轻一蹬腿,将那碍事的被褥也从身上蹭了下来。
将自己整个人暴露在了风雪下后,由着寒风摧残。
这回没觉得冷,反而觉得凉快。
然也凉快多久,身旁的火炉子便如燃起了滔滔火焰,一瞬将她吞灭了一般。
火焰从雪地里的两朵红梅花骨朵上火辣辣地飘过,没有半刻停歇,直往那白雪深处钻去,秘境中的雪水遇火瞬间即融,融化后的小水珠,裹那火苗子,生了又干,蒸干了又生……
姜姝仿佛置身于天地之外。
茫茫雪海里,就余了那股子火炉子缠绕着她,一波一波的热浪,肆虐地往她身子里蹿。
这般烧了一阵,姜姝仿佛地适应了那温度。
竟是跟着那火苗子一块儿飘了起来,冲破了云层,身子被火焰彻底融化的一瞬,姜姝喉咙里的声音,已是断断续续带着破碎,几回想要睁开眼睛,却动弹不得。
雨声渐渐入耳,天地间,终于安静了下来。
贴在她身上的火炉子,也平复了下来,敛了一身的火焰,暖暖的一股余温,覆在她身上,“明儿个落雨,好好睡……”
好好睡……
那话钻进了姜姝最后的意识里,再也抵不住药效的侵蚀,沉沉地睡了过去。
***
隔壁韩夫人的屋子里早已没了人。
半夜时,林常清点了个香炉,刚躺在床榻上,身边的一扇窗户突地被风吹开,林常青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也没起身去关,嘴角轻轻一扬,低声道,“门没上栓。”
半晌后,韩夫人还是从窗户外爬了起来。
林常青侧目看着她一身的雨水,起身替她取了块布巾,递到了她手上,“睡不着?”
韩夫人也没客气,接了布巾过来,轻轻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后,神色便是一阵别扭,将那布巾往林常青身上一扔,走过去占了林常青的床,眼睛一闭地道,“你去守。”
林常青看她的神色,多半也猜出来了是怎么回事。
转身挂好了布巾,回到床边,便同韩夫人道,“往里挪挪……”
韩夫人不让。
林常青往那床沿上一坐,直接挤了过去,韩夫人这才咬牙移了移身子。
终是没忍住,疑惑地道,“我见那小娘子甚是忧心,才让人给他带了话,捎个物件儿,或是信回来,证明他活着就成,他倒好将自个儿捎回来了,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让人家小娘子睡个安稳觉……”
林常青没说话。
一阵沉默。
良久,林常青才转过头,看着韩夫人那张美艳的脸,沙哑的问道,“你想了?”
韩夫人瞬间坐了起来,脸如朱砂,饶是两个孩子的娘,也经不起他这么个臊法……
韩夫人还未摸到床沿,林常青突地伸手散了床前的帷幔,起身缓缓地将她拉了回来,“咱都是习医之人,心里清楚得很,女人上了三十身子由不人。”
“再说了,孩子都生两个了,想要就说,也没什么可害臊的……”
“林常青!”
屋子里的灯火一暗,韩夫人喘着粗气道,“你说,要是世人知道他们心目中的法师,是这么个德行,会如何想……”
林常青不答,提醒她道,“谁翻的窗。”
韩夫人:……
屋外的雨点子到了后半夜,愈发狂虐,韩夫人往他怀里钻了钻,突地问道,“这回能成吗?”
林常青没说话。
二十几年了,成不了,便也只有最后一条路。
“当初就该反了……”
一个震国公府,一个韩家,一个秦家将军府,若真要反,狗皇帝早死八百年了。
连自己的同胞亲妹妹都容不得,居然想出了个损招,让长公主同镇国公合离,嫁去大辽,弄得最后镇国公府,秦家竟是一个都不留……
至今韩夫人都还记得,当年裴凉被虞老夫人送到镇国寺时,不过才五岁,一双眼睛却没了半点神采,周身都带着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