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伸手里正拿着草药罐子。
也没看她,只将她那只脚又往自己怀里拽了拽,拖在了床外的灯火下,轻轻地揭开了面上的一层白纱,将她脚上的药渣子擦干净后,才从药罐里挖出了草药敷了上去。
之后再裹好纱布。
动作娴熟,比上了陈大夫。
收拾完了,范伸拉下了她裘裤的裤脚,将她的脚放回了床上,抬起头看向她,“再敷一夜,明儿就轻松很多。”
说完,又起身去里屋净了手。
再躺下来,原本裹在姜姝身上的被褥,此时倒是给他余了一半出来。
里头那人已经卷缩成一团,只露出了一个头顶。
范伸唇角扬了扬,缓缓地躺了下去。
一阵沉默。
姜姝的脚麻了,刚动了一下,范伸的胳膊便伸了过来,将她埋在被褥底下的那张脸给捞了出来,轻声道,“还是太笨,为夫教你,该怎么生气。”
姜姝一瞬睁开了眼睛。
范伸侧过头看着她,“下回再有这事,千万别同自己过不去,若非遇上我,你今儿难不成还能饿着肚子?最后还不是得给我开门……”
适才见他为自己换了药,姜姝心头的气儿好不容易压了下去,如今又被他一句话给激了出来。
转过头,湿漉漉的双目瞪在他脸色,想听他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范伸却不急不躁地同她讲起了道理,“聪明人生气,不是让自己难受,而是让对方难受,甚至对方感受不到你在生气,见了你却能自行惭愧,食不下咽,主动去怀疑自己,找自己的错处,再来同你认错,那时候你便能掌控主动权,岂不是更好?”
第66章
范伸的这一通道理, 也算是将自己这些年的为官之道,没有半丝隐藏地告诉了姜姝。
无论他有多怒,急的永远都是对方。
姜姝愣愣地看着他, 似懂非懂。
范伸的手掌在她的头顶上轻轻一揉,胳膊弯习惯地圈住了她的头,闭上眼睛掐断了话,“下回不管是林常青还是韩夫人,给的药都不许乱吃。”
连是不是做梦都分不清。
他倒是好奇, 他怎么知道是他……
姜姝被他一来一回的岔开了话, 脑子里的那点气儿,还未寻到地儿发泄出来, 便已没了踪影。
范伸见她不说话,眼睛也没睁开, 轻轻侧了个身,半拥着她低声道, “睡觉。”
不知从何时起, 两人已经习惯了, 一个习惯性地伸出胳膊抚着那毛茸茸的头,发丝散在他的臂弯, 带着淡淡的幽香,压过了所有的脂粉味。
一个习惯缩在他的臂弯下, 蹭着那臂弯处的一股子温存。
窗外的一阵急雨,拍打着窗户。
姜姝的眼皮子也只勉强撑了一会儿,困意席卷而来,终是合上了眼睛。
雨点声再次入耳, 竟也品出了几分宁静来。
没有对雨夜的厌恶, 也没有雨夜来临时的惶惶不安。
***
后半夜山底下才有了动静。
黑压压的死士如同细小的甲虫, 从山脚下蔓延而上,将惠安寺围在了其中。
临近寺庙门口了。
也不知道是谁,一个信号弹扔下去,火光一照,那密密麻麻的死士瞬间暴露在了视线之内。
第二个信号弹扔下去时,便爆出了一声巨响。
姜姝是被山上突然亮起来的火光,和杀喊声惊醒的。
刚睁开眼睛,整个人便被范伸从床上抱了起来,“该走了。”
马车就在门外。
春杏和严二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两位主子一上车,没有半分耽搁,从后院的一处门口出去,林常青和韩夫人的马车已停在了那。
姜姝适才突地被范伸从被窝里捞起来,没来得及穿衣,如今身上只裹着一件大氅,腿脚又不方便,范伸下马车同林常青道别时,姜姝便掀开了车帘。
韩夫人正立在那马车外。
两人一个对视,姜姝心虚地一笑,“这几日多谢了韩夫人的关照。”
韩夫人没同她客气,“是应该感谢我。”姜姝正不知该如何接她这话,韩夫人又道,“毕竟也学了我那么多功夫,还是在我不知情之下。”
姜姝抬不起头了,“我……”
“下回见面,再等你的拜师礼。”韩夫人打断她,往前走了两步,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籍递了过来,“范大人说,你跟头翻不好,拿去自个儿好好琢磨,出门在外是非的多,到时别砸了我名声……”
姜姝愣愣地接了过来,“多谢韩夫人。”